那日去见了皇帝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和裴渊的婚事已然悬起。她既然不愿意为皇帝做裴渊身边的细作,那么就对皇帝没有了用处。而皇帝不会让一个没有用处的人去做齐王妃。
可这底下的原因,却仍然是仁济堂最重要的秘密。遑论在河西,仁济堂做的事其实与裴渊相悖。她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在裴渊面前将这些说出来。xiumb.com
两边都是不能背叛的人,莫名的,每当晚云想到皇帝说她和裴渊的婚事难办的话时,竟感到一阵解脱。
“阿兄说得对,人怎会被一直婚约困住。”少顷,晚云望着他,双眸澄明,“我只想告诉阿兄,我从不曾对不起阿兄,对阿兄的心意,也永远不会变。”
裴渊只觉晚云今日莫名其妙,正待再说话,忽然,前方传来王阳的声音:“晚云,你怎在此处?”
二人看去,王阳正朝这边走来。
“宴席开始了,左右不见你的影子,师父便让我来找。”王阳说着,看了看裴渊,道,“九殿下也在。”
裴渊收起脸上的疑色,颔首:“鸿初。”
“快去吧。”王阳转而对晚云催促道,“师父在等你。”
晚云应一声,看向裴渊。
这时,又听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是两名宫中的内侍。
见到裴渊,他们脸上露出解脱的神色,忙上前行礼,说皇帝在殿上等他,催他过去。
裴渊应下,却看了看晚云。
“无论出了何事,你不可轻举妄动。”他忽而低声叮嘱道,“一切有我,知道么?”
晚云心中苦笑,应了声:“知道了,阿兄快去。”
裴渊没再多言,转身离开。
“你们方才在这里说什么?”去宴会的路上,王阳狐疑问晚云,“什么轻举妄动,还说什么一切有他?”
“说的是薛鸾。”晚云道,“我方才遇到了她。”
王阳一怔,随即面色微变。
他自然知道薛鸾是谁。回到长安之后,姜吾道亲自为她治病,曾与王阳说过她的病情。
“而后呢?她对你做了什么?”王阳问道。
“也没什么,不过是说话不好听。”晚云道,“然后,阿兄就来了。”
王阳皱了皱眉,道:“师叔说,此人性情偏执乖戾,心术不正。你日后再见了她,不可理会,不必多说一句话。”
这话跟裴渊说的大差不差,晚云在他们眼里,总是无助得似三岁小童一般。
心头软了一下,晚云淡淡地笑了笑:“知道了。”
*
行宴的大殿上,已经十分热闹。百官和贵胄们带着家眷前来,衣香鬓影,言笑晏晏,与前方开阔的花园相映,更是一派繁华喜乐之景。
王阳带着晚云在其中穿梭,没多久,到了文谦面前。
他正与几名贵胄说着话,周围人看着他,都露出恭敬之色。师徒三人并无官阶,也无封号,文谦也并不想在这宴上出风头,本打算落座在后排。可负责接引的内侍却走过来,硬是将文谦带到了最前头,
晚云才站定,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斜对侧的裴渊,他身旁坐着裴瑾,正一刻不停地揪着裴渊说话。
似乎心有灵犀,裴渊转过脸,目光投来。
晚云看到那脸上露出笑意,自己的唇角也不由地弯了弯。
等候片刻,忽而听众人都喧闹起来。
转头望去,只见华美的仪仗正从园外而来,一众侍卫宫人拥着皇帝到了。
他身后,华盖锦衣,珠光宝气,皇帝携了太后,贵妃搀扶着谯国公主笑意盈盈地走来,步上主座。
在场众人皆纷纷下拜,山呼万岁。
晚云站子啊文谦旁边,看着殿上的皇帝。他神色和蔼,正向旁边行礼的一名公卿问话。那公卿大约说了一通吉利的言语,皇帝笑起来,君臣尽欢。
这样的皇帝,晚云并不陌生。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仿佛一位慈祥的长者。而当他做出生杀予夺的所有决定的时候,那脸上的神色也依旧会如此慈祥。
她越发明白裴渊所说,那个在太极殿中玩弄权术的君主只是一只困兽,而今日的他,只在那片刻展现出帝王的骄傲。
“怎不见左仆射一家?”落座时,皇帝忽而听太后问道。
皇后那堆满笑意的脸僵了僵,左右的人相觑,一时竟无人答话。谁都知道原因,只是谁也不愿提起。
“母亲莫非忘了?”皇帝不紧不慢答道,“封良家新丧,他不便出席。”
太后长长地“哦”了一声,唇角却弯了弯:“可我们天家也有新丧,五郎刚去了,这边不也是大宴宾客?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礼数。”
此话一出,更无人敢言语。
这母子二人近来的关系,愈发微妙。先是薛鸾,而后是五皇子,太后两番到皇帝面前闹将起来,而后,多日不见。
今日这宴席,皇帝放下身段,亲自去请了太后来。本想着缓和缓和,但太后显然并不打算让皇帝太好过。
只听有人笑一声,道:“太后这话说的,甚是见外。”
众人看去,却是朱深。
太后看了看他,神色有些不快:“如何见外?”
朱深将一盏茶奉到太后面前,恭敬道:“天家既是天下最讲礼数的地方,却也是最不能讲礼数的地方。寻常人家,婚丧嫁娶,单拎一件出来都是大事;可天家管着无数的寻常人,陛下要将天下的所有事都放在心上。便如太后,五殿下新丧,九殿下却得胜归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后不舍得亏待了九殿下,故而今日还是来了不是?”
这话说得熨帖,皇帝和太后都得了台阶。
不过太后仍神色不豫,正要说什么,一旁谯国夫人按了按她的手,道:“以妾之见,朱深说得不错。太后伤心多日,陛下和我等都是看在眼里的,放心不下,这才撺掇着办这宴席,让太后出来透透气,保重身体。”
旁边众人见状,纷纷附和。
谯国公主又对朱深道:“这宴席怎还未开始?我这一副老骨头,本要去洛阳会会旧友,却在半路被陛下召了回来,舟车劳顿,只为吃这顿饭。如今,我饿的头昏眼花的,太后定然也是饿的闹了脾气,快快将饭菜都端上来。”
朱深笑容满面:“公主说的是。陛下从年前就念叨着请公主吃饭,心不能再诚了。”说着,他向皇帝道,“陛下,是也不是?”
皇帝神色稍松,微笑地看向谯国公主道:“辛苦姑母,侄儿这就令人开宴。”
说罢,朝身后内侍示意,未几,殿上乐声奏起,宏大而悦耳,宫人和内侍鱼贯出来,将各色饭菜呈到案上。
可正在此时,殿上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的声音。
望去,只见几个端着菜的宫人被撞开,饭菜羹汤洒了一地。
而那撞开他们的人,是一个白衣女子。
仔细看去,那女子身上的白衣并不寻常,从头到脚披着粗麻,竟是重孝。
见到那女子,所有人都露出吃惊之色。
那是五皇子裴律的遗孀,吴王妃许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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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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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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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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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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