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口气,随即恢复常色,道:“不过倒霉的也不是只有我们,还有垫背的。昨日我在宴席上见了梁平才知道,八殿下和他也被兵部老贼们叫去问话了好一阵子。那些人还企图套他们的话,想诬陷师兄伙同着将离通敌。幸而梁平是个有主意的,没有中计,这才不曾旁生枝节。”
“哦?”楼月目光一闪,道,“梁平这般讲义气?”
“八殿下和九兄是一条路上的,梁平身为八殿下的大将,自不会连这点眼色也没有。”
楼月笑一声:“梁平可不会平白无故地对人好,他可曾说过有意与你结亲?他妹妹似乎对你很是喜欢。”
谢攸宁一愣,随即道:“胡扯。我拢总只见过她一两次,连模样也记得不全,她怎么就喜欢我了?”
“自是是真的。”楼月道,“你妹妹不曾跟你说么?我们可都知道了。不信你问常晚云,她昨日亲耳听见了梁慧向你妹妹问起你。”
谢攸宁一怔,看向晚云。
晚云无语,楼月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当然,她也很好奇。
“确是问起了。”晚云笑嘻嘻道。
谢攸宁有些着急,道:“我真的连她长什么模样也记不清,哪里来这些有的没的?”说罢,他瞪着晚云,“倒是你,昨日我听闻了右仆射有意与九兄结亲,那又是怎么回事?你和九兄的亲事是定了还是没定?”
“快了。”不等晚云回答,楼月笑嘻嘻插嘴,“师兄都上门见过文公了。”
“上门见过了就是快了?”谢攸宁不以为然,对晚云道:“你可知九兄如今是块大肥肉,多少人见着了他两眼放光。你切莫以为九兄心里有你就万事大吉,长长心,圣上那边,要让你师父多替你去催催。”
“他心里有我,便已经比别的事更让我心安。”晚云说罢,却岔开话,转头对楼月低声道:“你看小谢将军昨日威风凛凛的,提到亲事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害怕得左右言他,拿我的事来堵你的嘴。我的事好歹成了大半,他的半点没成,这叫什么?”
楼月道:“心虚。”
二人笑得贼兮兮。
谢攸宁冷眼看着他二人。
楼月拍拍他的肩膀,道:“人家梁娘子和你门当户对的,你也好歹长长心,别逼着你父母硬给你塞一个,到时候你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你今日怎的格外啰嗦。”谢攸宁终于暴躁,“你不是替九兄来接云儿的么?走是不走?”
“走走走。”
晚云怕入了厅堂里文谦和王阳又问东问西,于是让谢攸宁代为传信,便跟楼月前往齐王府。
谢攸宁站在门前,看着他们二人远去的背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慕言从马厩回来,看晚云不在,便问:“姑姑呢?”
“去齐王府了。”
慕言听罢,忽而望着谢攸宁,露出同情的神色:“九殿下唤一声,姑姑就去了,师父看起来无甚希望了,将来还是早做打算吧。”
谢攸宁转头扫了他一眼,冷声道:“明早扎马步一个时辰。”
*
齐王府侧面开了一道小门,楼月引着晚云的马车,径直驰入。
晚云才掀开车帏,就看到裴渊已经站在了马车旁边,含笑看着他。琇書蛧
“阿兄等了许久?”晚云忙问。
“并未,只等了一阵子。”裴渊说着,牵起晚云的手,走进院子里去。
王府里的仆人不多,对晚云也早已经熟悉,见她来到,纷纷行礼。
不过纵然如此,当他们看到裴渊自然而然地牵着晚云的手行走,脸上仍然会浮起暧昧的神色,冲着晚云笑。
晚云的脸上一热,不由打量裴渊。他未着朝服,只穿着一身鸦青常服,看来确实如楼月所说,他今日不打算入宫。但即便穿着简单,晚云却觉得他哪里不一样。似乎神色有了光彩,少了几分锐气,是几个月来少见的松弛。
“你昨日,可去看了我入城?”只听裴渊问道。
“看了。”晚云答道。
“如何?”
晚云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停,道:“昨日见阿兄风光入城,得众人敬仰,我很替阿兄高兴。”
裴渊眉梢微抬:“就这些?”
“当然就是这些。”晚云撇撇嘴角,“我那时在明德门上,特地跑下城楼去看阿兄,一度离得十分近,可阿兄看也不看我一眼。”
裴渊的目光闪了闪:“而后呢?阿月说你那之后就离开了,不知踪影,莫非就是因此恼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
晚云随即点头,道:“那些人挤来挤去,我争不过他们,想着不看便不看,反正阿兄我见得多了,才不稀罕跟别人抢。”
裴渊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发。
“他们只是来看热闹的,若无此事,我走在大街上,他们或许连多看我一眼的兴致也没有。”他说,“兵部这么安排,我本来不想去。后来想起你盼着看这热闹,便又改了主意。”
说罢,他注视着晚云,饶有兴味:“我跟你说过这等事无聊得很,如何?后悔了么?”
“怎会后悔?”晚云道,“我听见的都是溢美之词,哪怕只是夸阿兄俊美也是夸,我就是乐见别人说阿兄的好话。”
裴渊不以为然:“我好就是好,厉害就是厉害,又何须别人来夸赞?”
晚云摇摇头,道:“这夸赞可绝非无用。天下人,大多只能看到眼前的东西。阿兄做了事,就要让别人知道。若任凭别人掌握喉舌,阿兄好事也会变成坏事,处处吃亏。”
裴渊看着她,又是诧异又是好笑,忽而收住脚步。
“你怎么会想到这些?”他问,“可是有人对你这么说过?”
“我为何不能自己想到这些?”晚云有些不服气,道,“阿兄可觉得,我就该像个那些养在深宅的闺秀一般,整日傻兮兮地等在家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我不曾这么觉得。”裴渊意味深长,“且就算我想,用锁链将你拴住,你也有办法跑出去。”
晚云不由哂然。
这话确实,要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除非下药把她药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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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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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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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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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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