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爽还勾着腰,腰上隐隐发痛。
心里愈发不满起来。他瞥了瞥封良,却见他虽冷着一张脸,却没有插手的意思。
封爽只得收回目光,心里憋着一口恶气。他是封家的长子,皇后的外甥,除了皇帝面前,在哪里不是横着走,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
正当他愈发按捺不住,忽而听前方传来文谦的声音:“大公子一个意气用事,便让仁济堂的多年经营的心血付诸一炬,上百门人无家可归。更遑论这些日子,上千病患想来看病抓药,却只能失望而归。其中,不乏病重等着仁济堂救治的人,还有许多看不起病的穷人,多年来只能靠着仁济堂救命,如今仁济堂夷为平地,他们有病有伤,便无处可去。大公子可知,因得此事,多少人要因此受苦,甚至丢了性命?”
这话虽平缓,却字字严厉。
封爽再瞥一眼封良,只见他垂着眼皮,仍然不打算说话。xiumb.com
纵然并非真心赔罪,封爽也不敢造次,只得忍气吞声继续低头,道:“晚辈知错,还请文公恕罪。”
晚云看着他,心中不由得冷笑。
他如果真能知错,当初便不会坐下那纵火之事,也不会在魏州水患那等大灾之中渔利,贪那人血换来的钱。
文谦继续道:“此事,并非只关乎仁济堂和病患,也关乎朝廷和市。这一把火,将和市的货物毁于一旦。这些药材,供应的是宫中和各处官署的储备,一旦遇上紧急这事,这些都是救命之物。与之相较,仁济堂的损失乃不值一提。此事若因大公子而坏了,龙颜震怒,大公子觉得要用几条命才能抵上?”
封爽本是不以为然,可听到此处,忽感后背一阵恶寒。
他常在宫中行走,自然知道文谦所言不假。无论宫中还是朝中,太平日子里是一切好说,可一旦出了事,总要找人出来把错处扛了。而在这件事里,虽皇帝有心放过封爽,但若有后续的麻烦,账自然是要算到封爽头上的。到了那时,皇帝还会不会再帮着他,那就难说了……
想到此处,封爽赶紧道:“文公说的事,是晚辈做事欠妥,日后定当改过,定当改过。”
文谦没答话,却看看封良。
封良淡淡道:“文公所言,你当记在心里,切莫再犯。”
“孩儿明白。”
封良正想再说两句,趁早将此事了了,却听文谦道又道:“说起来,京师仁济堂乃京师分号主事姜吾道管辖。他是太医署医监,诸位应当识得。大公子要赔礼,在下不敢受,还是要他首肯才是。不过今日,他在常乐坊的宅中会客,不能过来。大公子若诚心赔罪,不若下午亲自过去。”
听得这话,封爽怔了怔,几乎怒起。
他来赔罪已经是纡尊降贵,不想这文谦竟然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可正当他瞪起眼睛,却听封良道:“便如文公所言。你回去再备一份礼,下午到常乐坊去拜会姜医监。”
他的语气平淡,却是不容拒绝的架势。封爽纵然百般不愿意,也不得不应下。
封良继而看向文谦,道:“至于文公那册子中所列下的损毁钱款,在下皆已备好,稍后府中管事便会前来交割。但有一条,在下虽朝中肱骨,但为官清廉,乃众所周知。这笔巨款,在下已将家中现钱刮尽,全数奉上,仍有不足之处,只得以屋宅和田地的地契补足,还往文公切莫介意。”
晚云听罢,心头咯噔一声。
她就知道这封良不会如此爽快交钱了事,刚才见他一切好说的样子,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果然,到底还是留了一手。
屋宅和田地确实能折钱,可折多折少乃十分有讲究。屋宅分大小新旧,田地分水旱肥薄,每一等都有讲究,价格差别巨大。而就算他给的都是好的,仁济堂还要分出人力去查验丈量,更别提要变现还须时日以及各项繁琐的手续,对于急需钱财重建以及补充和市的仁济堂而言,显然是个眼前的亏。
为官清廉。晚云心中冷笑。先前她见封良刚刚死了儿子,竟登门来赔罪赔款,颇有些不忍之心。而如今看来,封良还是那个封良,死了儿子并不妨碍他不要脸。
她当即看向文谦,生怕他应下。
只见文谦道:“此事,恕在下不能答应。”
封良冷冷扫他一眼:“哦?”
“文某为朝廷做事,交易只用现钱,故而这赔款也只要现钱。”
封良淡淡道:“文公是要我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不敢。”文谦道。
见二人相持不下,王阳忽而开口:“既然左仆射府上一时困难,我等亦并非不饶人之辈。不如将三日之约改成四日之约,仁济堂再等左仆射两日,如何?”
封良看了看文谦,只见他喝着茶,不置可否。
“如此,便如王青州之言。”他说。
*
见封良父子离去,晚云对今日之事感到怪异且不解,向文谦道:“这左仆射究竟是打着什么主意?封义刚刚死了,他就迫不及待跑来说什么守约;可守约又不全守,非要在这钱财上再计较拖延一番。他们封家豪富谁人不知,怎么会要封良亲自来讨价还价的地步?”
文谦将茶杯里的茶喝尽,放下杯子,看了看她。
他没有回答,却道:“你先前说,封良父子是为兴师问罪来的。现在,可觉得他们有兴师问罪之意?”
晚云道:“这也是我不解之处。莫非他们真不知仁济堂和皇城司的关系。”
王阳在一旁道:“正是因为他们知道,才不会来兴师问罪。”
晚云讶道:“怎讲?”
“你若遇到个能随时要了你命的人,可会跟他当面冲撞?”王阳道。
晚云一想,倒也有理。
“故而,他们不是来兴师问罪,也不是来真心赔钱。”晚云道,“那么他们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文谦淡淡道,“自是来试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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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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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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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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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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