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晚云心里想着,却更懂得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封良和皇帝的关系不可谓不深,人人都知道无论封家的人做了什么事,皇帝都会回护他们。而当皇帝决定除掉谁,那也是毫不留情。
“姜师叔不觉得这又是另一番巧合么?”晚云思索着,道出了这几日的疑惑,“我不知封义为人,只听八殿下说过,大约就是个纨绔。可我想,此人就算再怎么不着调,也不该在自家最危难的时候,说出那等惹祸上身的话语来。而且那些传言到底是不是封义说的,至今并未得人证实,听闻封义自己也矢口否认。莫非真不是有心人刻意为之。”
姜吾道摇头:“这不重要。墙倒众人推,时运到头,什么倒霉都会来。封家这些年有多风光,就有多少人恨他们,不止只有我等盼着他们倒台。就算封义是被诬陷,究其根由,也是封家作恶多端,累他被牵连了。现在局势与我等有利,当一鼓作气,拿回我们的东西,不必深究许多。”
晚云不明所以:“什么东西?”
姜吾道望了望天色:“等明日,你自然就知道了。”
*
晚云在姜吾道府上整理了一下午的文书,临到坊门将闭是才回府。
她进门之后,便即刻去找文谦,将她和姜吾道画好的新宅图纸给他看,顺便问一问封义的事。
可到了文谦院子里,仆人却告知她,永宁侯兴致甚高,拉着文谦去曲江边喝酒赏月去了,今夜不回来。
晚云忆起那日与文谦在曲江边上聊天,一阵牙酸。
赏什么月,被蚊虫赏还差不多。她那日回来,连衣裳里都被咬了一整排蚊子包。
她问:“不知师父可带了驱虫的香囊?”
家人笑着回:“娘子放心吧,永宁侯也是京师中有名的好玩之人,必定会照料好掌门的。
晚云只得“哦”了一声,想了想,转而往王阳的屋子去。
屋子里,王阳披了件长衫,正坐在案边处理文书。xǐυmь.℃òm
他休养了几日,案头的事务已经堆积了许多,光是东都总堂寄来的信就有小山高。
见晚云进来,王阳停了笔,给她倒了杯茶。
晚云便与他说起封义之事:“师兄听说了么?”
“今日师叔来就跟我说了。”王阳看了看晚云,“怕么?”
“又不曾见到人死在跟前,也不曾看尸首,有甚可怕。”晚云道,“师兄莫非忘了,我是个郎中,还刚刚从战场上回来,什么惨状不曾见过。”
说罢,她却叹口气,望着王阳。
“师兄,这等事,你们常做么?”
王阳神色无改,没有否认。
“怎么,”他说,“觉得我们面上治病救人,私下却做这等脏活,终究是失了德行么?”
晚云也没有否认。沉默片刻,她说:“我知道这些事并非师父和师兄愿意做的,师兄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从这里面脱身?”
“自是想。”王阳道,“只要圣上肯放过仁济堂。”
晚云无言以对。
王阳拍拍她肩头,道:“师父和师叔是要让你多听多看,不会真的让你搅进去,你权当长见识,日后多留些心眼。”
这道理,刚才姜吾道也说过。晚云应一声。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王阳道,“师父是昨日入宫面圣,圣上让他给封家些教训。”
晚云愕然。
“教训?”她说,“这所谓教训,便是一条人命?万一师父会错了圣意,如何是好?”
“师父从不会错圣意。”王阳道,“否则,圣上不会如此倚重他。且就算师父会错了圣意也无妨,圣上不曾把一个小小的封义放在眼里。”
想到皇帝那张和善的脸,晚云的皮肤上不由起了一阵寒栗。
论关系,封义是皇帝的妻侄,大约还是皇帝从小看着长大的。作为长辈,在封义面前,皇帝定然也不止一次和颜悦色地说话。
但即便如此,封义的命也如草芥一般,说丢就丢。
“既如此,陛下为何不喜把话说清楚,只说给人教训这等模棱两可的话。”晚云道。
“因为他也要给自己留余地。”王阳意味深长,“若是做事的人引发了不可收拾的后果,便还能从字眼里给自己开脱。”
晚云只觉手心冰冷,没有说话。
二人说了一会话,晚云看王阳面露忧色,转而换了换题,与他说起今日之事。
她打量四周,如今沈楠君不在,袁承也在养病,只他一人,显得有些孤单,她问王阳:“今日阿兄来时,师兄怎么不和我等一道用膳?是不是我不在时,又和阿兄闹的不愉快了?”
这是试探,连神情都有些小心翼翼。
王阳神色平静:“若我说是,你待如何?”
“那就全看是什么事了。”晚云道,“我为人公正,这等场合,谁挑事就叫谁好看。”
“我才不信。”王阳哼哼道,“你偏心可偏到骨子里去了,什么事都帮着九殿下。”
“谁说的?师兄不知道我在阿兄跟前和他说了多少师兄的好话。连阿兄都说我护短,凡事偏着师兄。”说罢,晚云瞪起眼睛,忿忿道,“你们都这样,将我夹在中间,两边都难说话,半点都讨不着好处。”
王阳终于笑了笑,转而安慰道:“你想多了,没什么不愉快。我只是觉得累了,师父让我回来歇一歇罢了。”
晚云欲言又止。
她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白日里,她也问了裴渊,得到的说法也如出一辙。
这个时候,这两人倒是默契。
晚云也不打算再拿这事纠缠,说了一会话,便起身回房。
临走前,她仔细看了王阳的伤情,说:“说来奇怪,沈姊姊只在这里待了几日,如今却觉得没了她不像话。有她在师兄身边,我才放心些。“
王阳写着字,头也不抬:“你不过是想让楠君将我安顿好,让自己省心些。”
晚云没接话。
她抬头看向窗台。那窗子半掩着,露出天边的月亮,似一弯眉毛,挂在万里无云的天边。
“不瞒师兄。”少顷,她轻声道,“这些日子,我总觉得忐忑不安,却又有心无力。我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想所有人都好好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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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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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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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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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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