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却不反对,道:“师父是掌门,我自然都听师父的。”
说罢,她径直回屋去,将卷宗翻出来,交给石稽。
“这批卷宗共有五卷,虽然殿下只令我拿了这卷,但我那时想,此事必定冤情重重,其他卷宗必定也用的上,于是临走前又回去剩下的四卷藏了起来,就在南边起第二排书架的同一位置。”m.χIùmЬ.CǒM
石稽微微诧异,笑道:“娘子可是做了件了不得的事情。前几日天降大雨,档房的屋顶漏水,有好几处的书架被雨水浇了个通透,许多卷宗被毁。殿下庆幸保住了这一卷,没想到娘子竟然保住了全部。难怪殿下如此赞赏娘子。”
晚云却没有笑,只看着石稽,让他不由地心头发毛。
“二殿下当下可在府中?”文谦打破沉默。
石稽笑笑:“在,请文先生随小人来。”
晚云有些不放心,拉着文谦:“师父果真要去?”
“我自从回京,还不曾与二殿下叙话。”文谦神色和缓,“放心,去去就回。”
晚云看他心意已决,只得放开手,让他跟着石稽离去。
*
虽然知道裴安断然不敢对文谦有什么不敬,但文谦离去之后,晚云仍觉得心七上八下,坐立难安。
偏偏此事还不能让裴渊知道。
她踌躇了好一会,忽而想起与王阳未尽的谈话,忙往后院而去。
沈楠君正从王阳屋里出来,看是晚云,笑道:“你可回来了。你师兄着急得很,差点自不量力要起身,要去寻你和文公了。”
“楠君……”屋子里传来王阳无奈的声音。
晚云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果真一物降一物。
“你们聊,我正巧去东市买些东西。”沈楠君说罢,款款而去。
晚云目送她离去,边进门边与王阳道:“沈姊姊可是不喜欢我?每次我来,她不是又是要做就是去东市买东西,我想拉她一起说话也拉不住。”
王阳眸色淡淡地道:“她就是这样,不爱说话,你莫为难她。”
嘴上这么说,他却明白沈楠君的用心,不过是给他和晚云腾出说话的机会罢了。
他曾与她说,不必如此刻意,她却笑道:“能说一时是一时。等晚云嫁了人,你便连这种机会也没有了。”
晚云搬了一张胡床到床边。
二人相视着,一时沉默。
“师父都告诉你了。”王阳道。
晚云点头:“师兄何时知道此事的?”
“从接手堂中事务后便知道了。”王阳道,“初闻诧异不已,好几日不曾睡好觉。你想必也吓着了?”
“何止吓着了?”晚云蹙眉,“师兄竟然瞒我瞒了那么久,我可是有什么心事都会告诉师兄。”
“这并非心事,这是秘密。”王阳道,“暗桩有暗桩做事的门路和规矩,这是一开始就定下的。只有按照规矩办事,才不会让人察觉。我瞒着你,也是为了保护你。”
晚云自然知道他的心意,道:“这规矩,就是为了让你们避人耳目,面上一套背后一套么?”
“正是。”
“那岂非都成了演话本的戏子?”晚云不屑。
王阳的唇角弯了弯,淡淡:“人生本就如戏。莫说我等,就算那些宫里的金枝玉叶,又有几个不是面上一套背后一套?”
这话让晚云无法反驳。尤其是当她想起皇帝的时候。
“那定下这行事之法,让你们活得像戏子一般的人是谁?”她说,“是师父?”
“师父不过其中之一,另有一人,贡献最大,而且你也认识。”
“何人?”
“回春堂主事何田。”
竟然是他?晚云不由得怔了怔:“此人看起来有几分木讷,行事也低调,竟然有这番本领?”
“人不可貌相。”王阳道,“暗桩中高手云集,身怀绝技的人比比皆是。你日后自会知晓。”
晚云了然。
她想了想,又问:“说到回春堂,师兄那时送回春堂的暗桩西出阳关,究竟始终真的采买,还是圣上的意思?”
“能劳动暗桩的,自然是圣上的意思。”
“可高昌那时已经被阿兄攻下,圣上为何偷偷摸摸地派遣暗桩出关?”
王阳没有回答。
晚云看他严肃的神情,犹豫着问:“师兄,这些事,我是不是不能问?”
王阳颔首:“关于九殿下之事,你要学会避嫌,说到底,我们是替圣上办事,大多数时候并不讨人喜欢。比如在河西,我们做的事,乃与九殿下截然相悖。我知你关心九殿下,担心九殿下在圣上手中吃亏。可莫忘了,圣上才是天子,就算是九殿下,也不可违逆。如果圣上本就决心要让九殿下吃一些亏,而你又向九殿下透露了此事,那我等便犯了大忌讳。师父当下还不希望你真的搅进来,从今往后,你须谨记,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看的不要看,莫让师父担心。“
晚云一时陷入了沉默。
即便王阳没有明说,她也能明白过来,皇帝将暗桩送去西域的用意。
文谦曾经说过,当年皇帝打天下时,总是会让暗桩先行。如今此举,便是皇帝要对西域动手了。并且照这情形看,他打算绕过裴渊。
而裴渊统辖的河西与西域挨着,收复西域的事,本就是裴渊的职责。皇帝之所以不打算将此事交给他,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的势力已经让皇帝感到忌惮。
一旦西域也被裴渊掌握,那便有了封疆裂土的本钱,这是皇帝无论如何不愿意看到的。
但河西掌握着通往西域的要道,皇帝要打算如何将裴渊排除出去呢?
联想到先前宇文鄯的叛变,晚云忽而感到身上一阵发寒。
对于她而言,此事的可怖之处,就在于她一旦帮皇城司做事,便会不可避免地与裴渊对立起来。
心中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去提醒裴渊。可她不能暴露仁济堂的秘密,又该如何开这个口呢?
“怪不得师兄跟我说,我和阿兄必定不会顺利。”晚云道。
王阳看她惆怅的脸色,有几分不忍,放软了语气,问:“师父是怎么说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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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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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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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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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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