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当年让裴渊去做质子的是他,而也正是因为裴渊这质子做得好,末帝对他放下了戒心,才有了他崛起一方的机会。琇書蛧
“你当知晓,你祖母对你期望颇高。”皇帝缓缓道。
这话颇有些深长的意味,裴渊不置可否:“儿臣早已经向祖母表明志向,不得不让祖母失望了。”
“表明志向?”皇帝道,“你与那常姓女子的事,也说了么?”
裴渊道:“她与此事无干。就算没有她,儿臣也与薛鸾无缘。”
皇帝淡淡道:“此事,你不可太过。太后若闹起来,朕也不能替你圆场。因而你需有分寸,切莫生出事端。”
这话,竟隐约有了应许的意思。
裴渊怔了怔,忙拱手答道:“儿臣明白,多谢父皇点拨。”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皇帝看着裴渊,神色稍松,烦闷了一整日,总算有个人不在他面前唠叨废话了。
“随朕走走。”
裴渊应下,走在皇帝身后。
夜风带着雨后的味道,颇是清新。
皇帝深吸一口,道:“想来,这还是你我头一回这么说话。”
裴渊无意与他叙旧,只沉默地跟着。
皇帝问:“你可知宫中今日出了许多事?”
“儿臣知道。”
皇帝细数着:“五郎的事,仁济堂的事,皇后的事……每一件都耗光了朕的心神。”
说罢,他看向裴渊:“是你去太后那里劝说薛鸾招认的么?”
裴渊不欲否认:“正是。”
“你如何料准她醒来的时机的?”
“父皇知道,儿臣与仁济堂私交甚好。”裴渊道:“儿臣知晓她这两日就会醒来,于是进宫一探,果真遇上了。”
皇帝不予置评。
“这一次,确实是中宫太过了。”好一会,只听他低低道。
裴渊诧异地看向皇帝,这是头一回,他没有再偏帮皇后。
皇帝继续道:“今日太后已经责骂过她,她也将受罚,日后不会再有工夫为难你。”
见意味深长地看向自己,裴渊的面色一整,道:“父皇有话,可直说。”
“朕知道你为何回来。”皇帝道,“太子争功扰乱河西,皇后借薛鸾之事构陷于你,诸此种种,你都想回京来讨个公道。加上魏州水患和仁济堂的事,你想来个三司会审,从上到下清算一番,是么?”
裴渊素知皇帝的心底似明镜一般,听他说出来,毫不吃惊。
“正是。”他说。
“水至清则无鱼。”皇帝道,“这些事,到此为止。”
这话,既不是请求,也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裴渊目光一寒,道:“儿臣以为那日说的很明白,这些事都是同一件事……”
“事情要一件一件清算。”皇帝道:“朕知道你的心思,你恨皇后,恨不得一鼓作气地将她撂倒。可是朕只能答应你,让她付出合适的代价。但你若要打要杀,朕不会应允。”
“儿臣不明白。”裴渊冷冷道,“为何父皇无论如何也要袒护中宫?”
“不懂么?”皇帝望着太极殿前摇晃的风灯,徐徐道,“中宫与朕结发三十余载,朕说过要保她的命。你们常说朕无情,却不是,朕比你想象中更为念旧。”
那母亲……裴渊差点脱口而出。可他没有说出口。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不想在皇帝面前提到母亲,让她再平白受辱。
“子靖,”皇帝长叹一口气,“中宫刚刚没了一个儿子。这对于一个母亲而言,已经是极大的惩罚,我再如何罚她,其实也不如这个惩罚来的痛。”
裴渊没有说话。
裴律也是皇帝的儿子,但他能够说得仿佛与己无干。
“如此,但愿中宫自此改过自新,做到真正的母仪天下。”裴渊面无表情道。
皇帝忽而看了看他:“时至今日,你从未唤她一声母亲。她母仪天下,又与你何干?”
“父皇说的是。”裴渊道,“儿臣只有一个母亲。”
皇帝已经累了一日,无力再生气,于是道:“不管你愿是不愿,这已经是朕做的最大的让步。你若是不受,朕亦不会再动分毫。你若是受了,明日早晨你便随朱深一道去宣旨,让朱雀门外的人散了吧。”
*
天色微微亮起,皇城诸门循着鼓声次第打开。
又过了一日。
众人在混沌中晃了晃头,伸了个懒腰,准备迎接新一日的长跪。
晨光中,有一辆马车从朱雀门徐徐驶出,缓缓停在文谦跟前。
只见有一女子探出头,步下马车。
“沈姊姊!”晚云惊呼道。
晚云的声音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随后便看见沈楠君搀扶着一人走下马车。
那人踉踉跄跄,晚云顾不得腿疼,拔腿冲上前去搀扶助他,一时泪水涌出来,问:“师兄怎么出来了?”
王阳却没有答话,却看向跪在不远处的众人。
他推开沈楠君和晚云的搀扶,跪倒在文谦跟前,深深一拜,哭道:“鸿初枉费师父教诲,累诸位受苦,请师父责罚。”
文谦知道他的脾性,受了他的礼。
“此事,你不曾做错。即便有不当之处,已经受了皮肉之苦。”他说,“一应过往,你须铭记在心,也不可忘了师门手足和各家故人贤达的恩义。”
王阳热泪盈眶地应下,又向众人跪拜道谢。
见王阳的身体已经缓过来些许,众人皆是欣喜,忙将他扶起来。
文谦又看向沈楠君,道:“上次在益州匆匆一别,不知沈娘子可安好?”
沈楠君向文谦恭敬一礼:“谢文公仗义相助,小女子一切安好。”
文谦颔首:“我这徒儿便交给你了。”
这话隐有意味,沈楠君慌忙错开目光,道:“文公且安心。”
晚云见这场面,忽有几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酣畅。她向文谦催促道:“师父自返回京城以来,还未正经为师兄看过伤情。当下正好,还是快到马车上给师兄看一看。”
文谦却道:“不急,过一阵子回家再看。”
晚云不解:“回家?可我等不是还要……”
话没说完,文谦示意她看向朱雀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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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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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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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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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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