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她定了定神,正色道:“纵然是真的,我也不会就此相信二殿下。”
裴安又给她倒了一杯茶,道:“那是好事。你初到京师,给你提个醒也好。这里很多人就像我一样,虚虚实实,你分不出好歹,不要轻易相信,也不要轻易不信。多看多听多问,你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是非曲直,皆由自己分辨。”
说罢,他着她一脸疑惑的面容,问:“我给你的玉可还收着?”
晚于踌躇片刻,从腰间的锦囊里找了找,未几,翻出那枚玉符。
裴安朝她那锦囊看了一眼,不由得蹙眉,里头个各种小药包、针线和小枣干。
他心疼地抢过玉符拍了拍,又闻了闻,一脸嫌弃:“这无字玉符价值连城,你就将它跟你那些乌七八糟的物什混在一处?不小心丢了怎么办?”
晚云道:“什么乌七八糟?二殿下这玉符饿了能吃么?受伤了能救命么?二殿下当初就留了张神叨叨的纸条,我至今不知道要来何用。”m.χIùmЬ.CǒM
裴安气极反笑:“我都写那么清楚你还不明白?这是通行玉牌,你就不想进去皇城看看?”
晚云怔了怔,随即眼睛一亮。
“皇城!”她赶紧从裴安手里夺回来,自己擦拭,“可上头什么也没有,我亮出这牌子就能进去?”
“自然可以,不过我不赞成你这么做。太招摇。”裴安道:“你若要进皇城,去皇城外左监门卫的值房找中候赵有致,让他带你进去。”
晚云颔首,又问:“可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裴安淡笑:“告诉你也无妨,这是皇城司的符令。”
“皇城司?”晚云觉得在哪里听闻过着三个字,随口问,“那二殿下是皇城司的人?”
裴安颇有几分骄傲:“我是皇城司的司主,厉害吧?”
晚云:“……”
前有郎主,后有这什么司主。
这人给自己取的名号真是一如既往的矫情。
正腹诽这,晚云再看向那玉牌,突然想起了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听说了皇城司。那是在金城的时候,王阳曾收到过皇城司的信。她那时还问皇城司是什么,王阳说是个做人肉买卖的黑道,还说皇城司良心泯灭,强取豪夺,十分不要脸。
晚云咽了咽喉咙。
这皇城司既然在二殿下名下,可见是官府的,王阳一向对官府深恶痛绝,将它称之为黑道倒也情有可原。
不过不要脸三个字放在裴安脸上,还真的就是那么一回事。
*
六儿在外面等了许久,看晚云许久未出来,便亲自来寻。
裴安也不强留,放她离去。他看着六儿,神色和气:“你便是九弟王府里的管事?说起来,我和九弟没见过几回,也不知他认不认识我这位兄长。”
六儿恭敬道:“九殿下记性好,自是认识。”
裴安颔首:“甚好,等九弟归来,我再请他和常娘子去我宣平坊南曲的宅子坐坐。”
他说罢,看了晚云一眼。
晚云心里翻个白眼。堂堂二殿下,连将自己宅邸的住址告诉别人也像做贼一般,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面上的礼数自然不能少,晚云和六儿恭敬向他一礼,告辞而去。
终于离开那是非之地,晚云松了口气。
六儿对晚云道:“今日可真巧,怎么就遇见了二殿下?太稀罕了。”
晚云对裴安的一切都还十分陌生,于是问:“这二殿下,不常露面么?”
六儿颔首:“不瞒娘子,在下时常替九殿下打点人情往来,诸位皇子都认识,却唯独不认识二殿下。听闻他好游历,不事俗务,虽是皇子,却自从本朝开立以来就不在朝中,连逢年过节也不一定回京。京中还有些坊间传言,说二殿下被圣上流放了。不过都是笑话,娘子听听就忘了吧。”
“他是最近才回京的?”晚云问。
“正是。”六儿道,“说来,二殿下此番回京可是风光得很。入宫那日,帝后和二殿下的生母肖贵妃亲自迎接,听闻圣上还落泪了。现在消停些了,早几日,只要走在人多的地方,免不了要听见些许人议论二殿下。”
“议论二殿下什么?”
“自是些琐事。”六儿道,“比如,这些年他去了何处,府里有无姬妾,从前圣上为他跟谁家议过婚……”
晚云试探道:“方才问二殿下他在朝中有官职,他说是……什么司,我记得不太清了。”
“皇城司?”六儿随即道。
“对对对。”晚云笑道,“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六儿也面露难色:“我向来不问朝事,只听说过些许。那可是个新立的官署,听闻是专门替圣上打探消息的,里头都是细作,总之神神叨叨,一般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晚云心中敞亮,果然如此。
神神叨叨的人,适合做神神叨叨的事。想着裴安那张脸,晚云心想,当真是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了。
*
城西文谦的宅子里,王阳正听人回禀魏州水患一事。
姜吾道手下的暗桩陶得利,此时神色恭敬地坐在王阳案前。
说来,仁济堂的这些个暗桩,常常让王阳本人都大感意外。
比如这陶得利,此人并不比他年长多少,身子细瘦,一看就是个文弱书生。然而就是这个一个人,却取了个叫陶得利这样商贾气的名字。第一次认识他的人,总是有几分意外。
但就是这么个看上去父母生养都不甚上心的普通人,竟然是京师的暗桩头子。
王阳入仁济堂这么多年了,还时不时被自己人震惊一番。
“我知你只听令与姜师叔,”王阳与他寒暄道,“如今姜师叔不在京中,我……”
“在下知晓。”陶得利淡然道,“姜主事十分信任郎君,因而郎君吩咐之事,在下等人必定尽心去办。”
王阳颔首:“那便将你查明之事说来。”
陶得利回禀:“郎君想知晓魏州水患的实情,想必已经猜到了里头有弄虚作假。”
王阳道:“我只是预感,否则益州府何至于吞吞吐吐,对力役伤亡瞒而不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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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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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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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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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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