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知道她心思敏锐,即便不知道他的底细,也已经察觉出了异样。
“此事你不必管,”他收起玩笑之色,道,“在官府那边就说什么也不知道,交由我处理便是。”
晚云忆起裴渊早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不由愈加疑惑,盯着他。
“师兄为何这么说?”晚云道,“我也是仁济堂弟子,堂中出了事,我自然要过问,能帮忙的自然要帮忙。”
王阳注视着她,脸上的温和之色消散不见。
“你既然猜出了陶公之事,可曾告知九殿下?”他问。
晚云摇摇头:“我当初就答应了陶公不说出去,自然不能告知阿兄。”
王阳又问:“你后来遣人来向我报信,又是否告知了九殿下。”
晚云再次摇头,心中已经隐约知道他要说的意思。
“那么,你该明白,知道却不能说的滋味究竟如何。”王阳意味深长,“我看你今日精神不济,昨夜必定彻夜难寐,是真的担心我、担心回春堂,还是因为欺瞒了九殿下?”
晚云一怔,放在膝头上的手攥着衣摆,一时沉默不语。
王阳进而道:“仁济堂的规矩你知道,各司其职,不该管的事便不要过问。你不曾经手之事,即便知道了也帮不上,只是徒增烦恼,还不如不要知道。”
停顿了片刻,他补充道:“再者,莫忘了你和九殿下的关系。仁济堂和他之间的事,你还是回避为好。”
他三言两语地点破了关键,晚云也明白这些道理,一时心绪复杂。
“师兄是说,以后我若继续管堂里的事情,就会有许多不得不瞒着阿兄的时候?”她有些不解,“莫非堂里的生意,还会跟阿兄那边起了冲突?”
王阳心中亦是无奈。若他们只是像寻常医馆那样与官府来往,做做生意,一切自不会这般复杂。但奈何仁济堂还带着个皇城司,她的忧虑几乎就是注定了。
王阳点点头,平静道:“你也知道仁济堂枝叶繁茂,就算只是寻常生意往来,也免不得有许多纠纷和瓜葛。与九殿下来往也是一样。仁济堂有仁济堂的打算,九殿下有九殿下的打算,必有冲突之时。所以你在向我打探事务之前,务必想明白,此事会牵扯到什么人。你的心思纯良,必定想两边都照顾稳妥,但你须知道,这些并非你一己之力可为。我和师父都不反对你和九殿下的事,不过你既然选择了九殿下,这等事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晚云细细琢磨王阳的话,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道理上,自都是说得通,可细想之下,晚云却愈发放心不得。她虽然一向知道仁济堂和官府来往甚多,却从未想过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而看王阳的态度,这似乎稀松平常,那仁济堂究竟和官府之前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心斗角?
晚云闭了闭眼,觉得额角在发胀。
她并未天真地以为,仁济堂循规蹈矩就能把生意做大。但王阳所言,仍然让她大吃一惊,而他大约还藏着许多话没有说出来。
再看向王阳,王阳亦看着她。
莫名的,晚云总觉得师兄那看似镇定的眼神中透露着不安。
“我知道这些年来,师兄里外操持,为我挡了许多事。”晚云道,“可无论如何,仁济堂已经是我的家,师父和师兄也如我的亲生父兄,我决计做不到撒手不管。师兄何不试着跟我说道说道,兴许是师兄小看我了呢?”琇書蛧
听她这么说,王阳略微松了一口气。
他方才的话多少有试探的意思,但说了又后悔了,万一师妹真的被吓着了,从此对堂中的事情不管不问,他才要后悔。
幸而晚云没有叫他失望。
王阳又恢复了温和的神色,道:“不急于一时。此事并不会出大岔子。等日后我再跟你慢慢说。“
晚云还想追问,王阳却没打算再说下去,她只得作罢。
“师兄若遇了难处,定要告诉我。”她说,“还有,方才师兄我说夜不能寐,只是担心欺瞒了阿兄,此言差矣。我自然是担心师兄的。
王阳笑了笑:“我知道。”
*
二人又闲聊了两句,楼月便来寻晚云,说要回府去了。
王阳说天色晚了,也催她回去。
哪里晚了,晚云透过窗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撇了撇嘴,分明还没暗下去。
她蹙起眉头,看四周什么也没有,担心王阳无事可做,她道:“师兄稍后要干什么?不如我让人给师兄送几卷书来?”
王阳懒洋洋道:“我都累了一日了,不许我休息么?为何还催我用功?”
晚云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来,又道:“我明早就来看师兄,师兄早膳想吃点什么?”
王阳笑了笑,料想她是真觉得自己在坐牢,要是不说点什么她就走不掉,于是说了羊汤和烤饼。
“好!”晚云一口应下。
王阳说了好些话才将她哄走。
等门外脚步声都消失,王阳坐在榻上,淡淡道:“出来吧。”
未几,一道黑影从房梁上跳下来。
这是个年轻男子,身上穿着王府随从的衣裳,在王阳面前恭敬行礼:“见过郎君。”
“怎么说?”
“陶公已经照王郎信中所言,将那人带离阳关。他说,不想出了这样的事,给郎君惹了麻烦,甚是懊恼。直言要将那人剁了喂狗,小人已经拦下,请郎君给个话。”
王阳沉吟,道:“做的好。跟陶公说,此事犯不着闹出人命。他若有心,给那人一笔钱,打发到寻不着的地方就是。”
那人应下,道:“陶公还问接下来郎君是否有打算?”
“阳关出了事,官府必定要严查,让他暂且蛰伏一阵子,商队的事我自有办法。”
“是。”
王阳看他不走,便问:“还有何事?”
“我刚从瓜州过来,那里似乎有些不平静。想来,郎君兴许想知道。”
王阳问:“何事?”
“瓜州府似乎丢了个戎人俘虏,封了城四处找人。似乎是前朝前去和亲的那位公主,名叫薛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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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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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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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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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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