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不是。”晚云摇头,“入医家很苦。尤其在慕家,长房独大,负担很重。你是长子,日后必然责任繁多,你父亲不过想让你幼年开开心心的,到他不行了,再将这技艺交给你。但人算不如天算,他却没有想过,自己会倒在虎啸会手上。”
慕浔握紧了拳,小小的肩膀轻轻颤抖:“我和阿言已在父亲坟前起誓,此生必灭虎啸会为父亲报仇。”
晚云微微讶异,慕家兄弟竟然存了这种想法。
“报仇?”她说,“你打算如何报?”
这反应,让慕浔有些许落寞。
“族中叔伯说,师父和姑姑不会支持我等这么做。因为仁济堂从不涉江湖事,对吗?”他说。
此言确实。仁济堂因为掌门文谦与皇帝的来往,仁济堂也和和朝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仁济堂也有自己的一套处世规矩,坚持以行医为主业,天下人无论何人,入门就是病患,一视同仁。
这些人里面,难免不乏达官贵人三教九流。为了避免麻烦,仁济堂一向不掺和任何恩怨,包括慕家的事。
一直游走在江湖门派的边缘。他们对江湖上的事情不讨论,不参与,只冷眼旁观,却常常为江湖门派所不齿。
晚云摸摸他的脑袋:“你和阿言拜入仁济堂,想必被族中长辈多百般阻挠?”
慕浔点点头,“可这是父亲的遗命,我等不敢不从。”
她皱了皱眉,猜想着,慕桢的意图,是否就是让仁济堂来阻止慕家兄弟复仇呢?
“你和阿言还小,谈复仇还为时过早。”晚云道,“先学好本领,日后的事,等你们长大了,学有所成,考虑周全了,姑姑和师兄自然会支持你们。”
慕浔小脸纠结,好一会,答“是。”
慕家针法已经传承百年,包含一百零八种,一日只能讲习半套不到。
慕浔听罢,心中升起一丝烦躁:“如此,便是一日能学一套,也要至少一百零八日才能学成。”
晚云打一下他的手,纠正他握针的姿势。
“想得美。”她说,“且不论你要从握针扎针学起,打了基础才能学针法。便是你底子深厚,今日所学,也需时时回想,日日巩固,精进熟稔方可厚积薄发,下针自如。如此,没有个五年六载的,难以驾驭。”
慕浔露出个沮丧的表情。
晚云随即又安慰道:“学医本来就是一辈子的事。你还小,五六年又算什么?你再想,若非你慕家针法复杂,入门不易,岂不轻易被人抄了去?”www.xiumb.com
慕浔仔细琢磨晚云的话,点点头:“姑姑所言极是,是我太过急躁。”
晚云看着他郁闷的脸,不再多言。她也自幼没了父母,知道他的心境。身负深仇大恨,定然是迫不及待,大约恨不得一日当十日使。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想起阿兄。
当年,他在山中老宅日复一日地苦读苦练,心中想必也背负了许多吧。
*
晚云当起师父来,颇为一丝不苟。
她先给慕浔讲解了一番,而后,伸出自己手,让慕浔在上头扎。
慕浔犹豫道:“我扎自己的就是。”
晚云却不允。
这方法是师父教的,亦是一种逼人的方法。
扎自己,疼是疼,可毕竟没有太多顾虑。若扎别人,心生愧疚,会督促施针者心怀谨慎,更快精进。
今日为师,方知为师不易。
晚云心想,果然都是要还的……
“今日让你扎我,亦盼着他日你能寻我的方法,言传身教,认真教习后人。”她大义凛然,“扎吧。”
姜吾道路过,听到晚云说这话,不由得挑了挑眉。
没心没肺的常丫头竟然能说出这番话,让他颇为震撼。
然后,他就听到了晚云的惨叫。
他饶有兴味地在窗子缝隙里旁观,看慕浔的手法准头太差。晚云竟然是个有耐力的,就算疼得叫出声也仍然让他扎。
看了好一会,姜吾道忍不住上前制止。
他担心慕浔把她的手扎坏了,有人要这小子千刀万剐。
“伙房中已经备了膳。”他对慕浔道,“过去吧。”
慕浔忙应下,从榻上起来。
看着他仿佛得救一般的表情,晚云放下衣袖,张望片刻,问:“师兄呢?”
“到药库去了,那里把他气得够呛。”
药库的药材她一清二楚,其品相必定入不得师兄的眼。
“有甚可气的?”晚云道,“军中的药材非他采买,自然也无需他负责。”
姜吾道笑了笑:“那你是不知道你师兄的买卖做的有多大。军中的药材随非他采买,却是通过他的引荐串联起来的。这里的品相捎带着他的脸面。失节事大,他正在查是谁让他丢了人。”
原来如此。
“更何况,”姜吾道低声道:“你那位阿兄是这边的官长,你师兄更不想在他面前失了面子。”
晚云错愕,不由觉得好笑。
“阿兄怎会计较这些。”她说,“师兄想多了。”
“怎不会。”姜吾道啧一声,道,“他今日还与你师兄提起此事,说军中药材关系将士生死,望你师兄多加协助。话里话外,岂非就是敲打?”
说罢,他意味深长:“你知道你究竟喜欢的是什么人么?”
晚云撇了撇嘴,知道他心里念的不过老生常谈。在许多人眼里,裴渊这样的人定然说一句藏十句,让人猜度。
她不多反驳。不过,她想姜师叔见多识广,说不定能替她解开今日的困惑。于是将阿兄和师兄今日互相看不顺眼的事说了出来。“师叔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姜吾道忍不住抚须笑起来,摇头叹气。
晚云自然知道他又在打小九九,于是撒娇道:“师叔你快说,我要愁死了。”
愁死了,愁死了不就是那两人想见的?
姜吾道心想,这小女子在裴渊跟前就跟狼虎跟前的肥羊,什么时候被吃干净了都不奇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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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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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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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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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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