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毕竟是好消息,她赶紧小跑着入官衙,便听里头有人哭天喊地:“官长要替小人做主啊,小人并未犯事,为何截小人的货。小人一行两个月,若买不了钱,就要饿死在路上了。”
晚云一听,大约明白了缘由。
她白了楼月一眼,把他破口大骂的冲动堵在喉头。
“足下不必忧心。”晚云向那胡商道,“这香材,我等乃有急用,故而出此下策。惊扰之处,还请足下多多包涵。至于货钱,我等也不会让你平白亏了去,你折算了价钱,我们买就是了。”
那胡商倒是现实,一听能商量,便赶紧抹了抹眼泪。
他打量了晚云几眼,却又有些犹疑,转而问楼月小心问道:“官长,不知哪位是主事?这位郎君说的货款之事,可做得数?”
晚云抽了抽嘴角。自己看起来就这么不如楼月有威望么?
楼月显然心情大悦,道:“自然作数,不过她说要折钱,你找她要去。”
晚云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对胡商道:“让我看看足下都有些什么货。”
胡商赶紧解开层层麻布,将香材一包包取出。小心翼翼地铺在地上,生怕损失些许。
晚云一眼就看到了胡仙根,紫色的根茎完整无缺,成色很好。
胡商赶紧道:“小郎好眼力!这胡仙根越发难找,卖一株少一株,大有绝迹的迹象。像这样的成色,去年就被主顾订走了!”
晚云扫了他一眼,笑了笑。
胡商被那笑容瘆得心里发毛,讪讪:“小人说的都是真的,小郎笑甚。”
笑甚?天南地北哄抬物价的戏码都一模一样。无外乎先说货少质优,好让客人心生占尽先机的优越感。有了这份优越感,接受高价也更容易些。
“不笑甚。”晚云道,“还要什么稀罕之物,都拿上前来。”
说罢,她将那胡仙根放到一旁,看也不看。
胡商忙依言将货品一一奉上。
内行和外行的区别,多聊几句就能看出来。胡商万万没想到,这小郎看起来年纪轻轻,居然是个十足的内行人。
例如赤柳,他的货通体赤红,看起来就漂亮,那小郎却不要,说赤柳红皮时气味发冲,只有青皮的嫩枝才适宜制香。
例如那干瘪发黑的铁线花,不好看,但却是他这些年收的上品。他只拿出来,半个字没说,那小郎就径直夺了过去。ωωω.χΙυΜЬ.Cǒm
胡商看着满地的香材,这小郎挑来挑去,实则没卖多少,于是寻思着从楼月身上下手,于是挑了一支硕大的乌参,对楼月道:“将官务必看看这个,一分为三,炖汤喝,保管将官神勇难敌。”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丝猥亵之意。
楼月正要驳斥,说小爷向来神勇,晚云却先一步挡开那胡商,道:“将官没工夫神勇,也没时间喝汤,拿走。我就要这些。“
说罢,回头跟楼月道:“我没钱,你支两千钱给他。”
“方才可是你说要折钱的。”楼月埋怨道。
“就你嘴刁。”晚云白了他一眼。
她知道楼月堂堂王府典军,没有抢人家东西不给钱的道理。他这么说,不过就是习惯性地跟她斗嘴。
胡商看他两一来二往地就把价钱定了,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急道:“小郎这样跟抢劫何异?这胡仙根就值两千钱,这些加起来少说也得四千钱。”
晚云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收起香材,道:“胡仙根这两年在市面上确实难找,但并非绝迹,只是这两年产地降水少,以至低产。来年降水丰沛,又会多起来。你的主顾们并不会囤货,市肆里价格上涨少许不错,但绝不至于昂贵到你说的地步。我给的钱不会让你亏欠。你要识趣拿钱走人,要是执意抬价,将官发起火来,才叫你知道什么是神勇难敌。”
她笑了笑,带冯安一道将香材收起来,走了。
那胡商被这一通话驳得哑口无言,苦着脸:“小郎哪里知道这么多消息,还是亏了,亏大了。”
楼月瞥了他一眼,将两千钱塞他怀里,道:“他是仁济堂的,知道么?”
他本来是试探的心态,没想到胡商神色一变,有些不可置信:“仁济堂?”
“正是。”楼月觉得他的反应有趣,道,“怎么?认得?”
“将官莫开玩笑,仁济堂赫赫威名,卖香料药材的谁人不知。”胡商苦笑,“幸好小人没说名字,吃罪不起、吃罪不起,若是让他们主事知道我要价,日后就不好做买卖了。”
楼月诧异道:“哪个主事那样厉害?”
“姓王的那位,江湖人称王青州的。”
“哦,王青州啊。”楼月回忆道,“似乎是她师兄。”
胡商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边陲地带撞上了王青州的同门。他二话不说,赶紧收拾了包袱,又是赔笑又是作揖,忙不迭地溜了。
楼月饶有兴致地打量他狼狈的背影,一群大夫,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名声就跟黑道似的,有趣。
*
晚云解折桂香又近了一步,可危险也多了几分。有一味香材尚未明确,所以只有将三样都做出来,又凭着气味,余下了绛尾和胡仙根做成的两味香。
绛尾和胡仙根同源,两者气味相似,功效相近,究竟差了些什么,只有试了才知道。
可诡异的是,燃香后半个时辰,晚云开始狂吐不止,天旋地转,忽而倒地,她赶紧叫人打开门窗,灭掉香炉。
再惊慌失措地去看裴渊,却发现他眉头舒展,脉象也无异常,三不五时就发作的疼痛也消失了。
她心生怪异,想绛尾兴许还是有问题,于是换了胡仙根,发现二者的效果如起初设想一般并无差别。
这香显然对裴渊是有用的,却能叫常人中毒。
楼月听闻手下回禀,匆匆赶来,看见了晚云被两味香折磨的脸色发白,他埋怨道:“常晚云,你这方子莫非是毒药?”
毒药?楼月的话忽而点醒了晚云。她有一个直觉,折桂之所以鲜有人知的原因,是否因为太危险。似她这般不按方子出牌,棋差一着就会做成毒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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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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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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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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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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