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才出口,他就看到了晚云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士卒的衣裳,正在不远处牵着赤骥,混在人堆里,一时发现不得。
“常晚云!”楼月随即又大声嚷起来,朝她跑过去,“你出来,你居然给我下毒!爷爷还未与你算账!”
晚云早听到了他呼呼喝喝的声音,见他朝自己来了,也不躲。
“你那是什么毒,我当日以为自己要死了!”楼月道。
“当真愚笨。若非如此,他们怎会放过你,让你逃走?”晚云不紧不慢道,“再说了,我还给你留了伤药,都不曾问你要过钱。”
“谁知道你那是不是真伤药,最毒妇人心。。”
“你不是没死么,不识好歹……”
裴渊知道这二人凑到一起便要拌嘴,揉了揉额角,吩咐出发。
*
人多了之后,相较于前几日,一行人行进的步伐也放缓了些。
两日后,玉门关传来消息,护送降书和国玺的人马已经安全入关。众人大喜。
但玉门关往京师还有两千里路,裴渊担心路上再出岔子,于是令公孙显亲自护送,先一步返回京师。
“真可惜啊,叔雅回去了,就没人能治得住常晚云了。”楼月感慨道。
晚云听着,唇角高高翘起。
当日在玉门关被劫走,虽然不是她的错,但终究是节外生枝,给裴渊和公孙显添了麻烦。
晚云知道公孙显对自己的案发,也难免会将此事算到她头上。如今好了,他不在,晚云不必看他脸色,轻松起来。
想到这里,晚云对返回关内充满了期盼,立在马上眺望,身后是傍晚满天的红霞。
“阿兄,”她问,“我们离玉门关还有几日?”
裴渊指了个方向,道,“这个方向再骑行四日便可见疏勒河,过了疏勒河就可见玉门关城。”
晚云笑了笑,道:“上次阿兄曾说,远行的旅人看到疏勒河就知道即将踏入中原,如今我们也成了旅人。”
她的笑在夕阳中格外明媚,一边说着,一边打马向前驰骋。
裴渊看着她的身影,露出淡淡的笑意。
“斥候来报,太子的人快到了。”未几,楼月过来禀道。
裴渊随即收回目光,恢复正色。
“有多少人马?”
“不多,三千余人,剩下的似乎由五殿下领着,依旧往高昌去了。”
裴渊颔首:“只要不是太子去高昌,目的就达到了。裴律不足为惧,不必三郎出面,凤亭光靠一张嘴就能解决。”
楼月不由笑了一声,却长吁一口气:“如此,便剩下太子了。”
裴渊点头。
“师兄真的要这么做么?”楼月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若我等日夜兼程,未必不能在太子赶到之前入关。太子盛怒而来,师兄与他遭遇,若打起来如何收场?”
一阵西风呼啸而过,裴渊眯了眯眼,道:“就算真打起来也无妨。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当下之势,已经由不得我,不将太子气焰灭了,他不会罢手。”
“可圣上那边……”
“他真动怒了才好。”裴渊道,“如今的局面多半是父皇一手造成,就算到他跟前质问,他多半只会骂太子两句。不若把脸撕破,将事情闹大,朝廷震动,父皇便是想再和稀泥也无法。”琇書蛧
楼月叹口气:“如此说来,回朝之后的事情,师兄也想好了。”
裴渊笑了笑:“叔雅怕是连参帖都写好了。”
*
太子追上来那日,天上降下了小雪天空飘起来雪花。
有一滴飘到了晚云鼻子上,冰冰的。她轻轻用指尖沾了,道:“阿兄瞧,这雪花有六瓣。”
裴渊望着远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她亦随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地平线上黑压压的军队越发清晰,
他忽而道:“你与我同骑。”
说罢,不由分说地将长臂一揽,让晚云坐在自己身前。
赤骥跑起来,晚云连忙抓住缰绳,望着前方的兵马越来越近。
太子的兵马转眼到了跟前。
雪静静落下,双方人马势均力敌,在荒原中对峙,静得只有西风呼啸和马的鼻息声。
太子着金甲,并不发话,挺身坐在马背上,自有一种孤高和威严。
裴渊拱手道:“兄长,别来无恙。”
太子冷笑:“九弟的礼节越发随意了。”
裴渊不以为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兄长何必在意那些虚礼。”
“是啊。”太子点点头,“如此,你我也不必多费口舌。我便问一句,听闻戎王国玺在九弟手中,是真是假?”
裴渊笑而不答:“先前在兄长营中,我就说过我志在必得,兄长何不成全?”
太子冷声道:“你亦知道我不能成全。”
“哦?”裴渊微微诧异,“如此说来,那日商议之时,兄长便已经想通了?如此甚好,兄长可让五兄去高昌押人,我等入关小酌几杯,静候佳音,岂不妙哉?”
太子已经丧失了所有耐心,大声令道:“河西道诸将反叛,裴渊欲谋害储君,即刻拿下!”
麾下将士随即应和,只听身后鼓声擂动,声势浩大。
副将张冲领着数百东宫近卫护在太子周围,气势汹汹。
不过,中央的令旗却不曾动,兵阵也不曾变化。
太子手中的其余人马,大多来自裴瑾的朔方。先前并不曾得令要与裴渊对阵。他们都知道裴渊的威名,也知双方一旦起了冲突,非同小可。将士们得令之后,皆面面相觑。
裴渊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紧不慢道:“弟乃凉州都督,如今兄长身为太子,公然指责弟率河西道诸将反叛,不知可有朝廷檄文?”
太子冷哼:“我亲眼所见,罪证确凿,岂用得着甚檄文!我怕奉父皇旨意前来讨逆,你阳奉阴违,就算治你抗旨之罪也不冤枉!”
裴渊毫无惧色,道:“说到反叛,弟倒要问兄长一事。左卫率姜堰,右卫率赵憞挟持两关,羁押我两关总管和王府长史。此二人皆已认罪伏诛,不知兄长可知晓?”
这话出来,太子面色一变。
此事,他确实不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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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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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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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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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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