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抿了抿唇,说:“我今天去书房,看见案上的博山炉里燃着香片。我知道阿兄用一味叫折桂的香祛除头痛。你能告诉我,那味香是哪里来的么?”
楼月诧异道:“你不知道?”说罢,他又想了想,道,“你何不去问师兄?”
果然和谢攸宁是情同手足,反应一模一样。
“不好说么?”晚云问。
楼月道:“是不好说,毕竟是师兄的私事。”
私事?她心中的预感仿佛被一一印证。
“制香之人……”她艰难地说:“是阿兄的心上人么?”
楼月一愣,倏而笑起来:“你这不是知道么?”
晚云也愣住。
仿佛听见心中某处正在裂开。一阵强风袭过,晚云的大氅被兜起,带着她几乎站立不稳。
楼月眼疾手快地抓她一把,不由得埋怨道:“为何非要跑上城头来。”
却见晚云站住了身子,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那人是谁?”
楼月挠挠头,只得答道:“是……前朝的金陵公主,薛鸾。”
公主……
晚云心中默念。
好的很,公主配亲王,天生一对。
楼月看着她的神色,抽了抽嘴角,不太确定地问:“常晚云,你不会……喜欢师兄吧?你在吃醋?”
楼月话语一出,晚云怔住,双眼瞪着他一动不动。
僵持片刻,晚云忽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喷了楼月一脸的唾沫。
*
楼月是个热心肠的人,对于军机要务能做到守口如瓶,但对于八卦,他一旦开了口就再也收不住。
城头上的风仍然吹猎猎吹着,楼月却来了兴致,带着晚云蹲在背风处。
“怪不得你早晨偷看师兄练功,原来是喜欢他?”他啧啧感叹,“可如何是好?师兄从小就意属薛鸾,为她至今未娶,你注定与他无缘。”
晚云愣愣地看他:“什么?”
“你又不知道?”楼月笑了笑,“师兄六岁时就被送到在前朝的皇宫做质子,这你总该知道?那时,他就认识薛鸾了。二人算是青梅竹马,听说,师兄还将前朝皇帝赏的樱花林送给薛鸾,算是定情信物。这事后来被编成了话本子,你去京师随便找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知道。”
晚云没说话。
楼月继续说:“后来天下大乱,师兄离开了皇宫,前朝皇帝为了求得戎王救援,将薛鸾送到了北戎和亲。前几年,我等与北戎交战,师兄有一次独闯牙帐,突发头疾,差点丢了命。幸好薛鸾相助。折桂就是那时的意外收获。而后北戎兵败西走高昌,成了西戎。二人隔着两千里戈壁,但一直相互惦记。薛鸾一直给师兄送折桂香,而师兄也一直记得他的承诺,将薛鸾带回来。”
“带回来?”晚云不明所以:“她都嫁人了!”
看着她吃惊的神色,楼月只觉此人果然是看着精明,实则幼稚。
“故而,不正说明了师兄对人家感情深么?”楼月意味深长。
晚云的心倏而又沉了下去。
是啊,连人家嫁人了都不在意,总是相隔千山万水也不在意,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说明阿兄的情意呢?
折桂盼君来。她也等着他率雄雄铁骑来救啊。
真是一出好本子。
“你没骗我吧?”她喉咙里干干的。
那眼睛似蒙了一层雾气,仿佛一只乞怜的猫。
楼月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承认自己说这些,其实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可若真的闹得人家心碎一地,又有点不好收场。
楼月清了清嗓音,说:“我跟你说了这是师兄的私事,究竟如何,你要问他。总之我看到的和知道的就是这样,都告诉你了。”
晚云垂着脑袋,慢慢埋入臂弯。
楼月挠挠下巴,叹息道:“你怎么就喜欢师兄呢?你这可太难了。纵然没有薛鸾,也好多人觊觎齐王妃的位置。师兄每回返京,那些王公贵胄、官宦人家都拼了命地给齐王府递肖像,还有直接送人的。如今师兄也二十有一了,宫里随时降旨指婚。唉……这么一想,好多人排在你前头呢。”
类似的话、相同的意思,师父和师伯已经跟她说过许多。
当时,晚云未放在心上。
想来,是因为她那时觉得自己只把阿兄当成个能蹭吃蹭喝的兄长,从心里头依赖他、想念他、想见他。
可现在,她终于有了切身之感。
人果然是贪字当头,一旦得逞了,就不自觉地想要更多。
她喜欢他,是把他当成一个男子那样喜欢,而非兄长。
她想与他厮守一辈子,也是把他当成一个男子那样厮守,而非兄长。琇書蛧
光是想着这些,晚云就足以面红耳赤,慌乱不堪。
可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师父和师伯的话就变得异常贴切。
原来他们阻挠的不是当初那个一心奔赴凉州的她,而是今天的她。
知女莫若父,他们知道她终究会走到这一步,所以才早早把丑话都说了。
“要不你考虑考虑谢三儿?”楼月又道:“若师兄认你当义妹,凭师兄和永宁侯的关系,应该不那么难。”
“你闭嘴。”晚云闷闷地说。
楼月一脸遗憾:“我可是好心才跟你说的,啧啧,怎总是这般不识好歹。”
“谢谢你。”晚云沉默片刻,忽而又道。
楼月一愣。
只见她抬起头看他:“谢谢你陪我在这里吹冷风,说了那么多。我只是心情不好,说不出中听的话。”
楼月默了默,摆摆手:“算了。吃饭去吧,你不饿我可饿了。”
晚云摸摸肚子,倒也是。
走了两步,她拉住楼月的衣角,说:“刚才说的话,你能替我保密么?要阿兄知道我有这样的心思,他会如何我不知道,可我面对不了他。”
她低着头说这话,似乎眼圈又要红了。
楼月连忙应一声。
可刚一应下,他又心生后悔。
啧,若是师兄问起来,他是照实回答好还是撒谎搪塞好?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自己为甚要蹚这趟浑水?
下次再多嘴,就把嘴缝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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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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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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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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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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