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攸宁苦笑:“我乃放走宇文鄯的要犯,说不定要押回京中受审,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放了我。”
“故而你是越狱出来的?”
谢攸宁没有否认,挠挠头:“这城中我除了同袍,也不认识别的什么人,想来想去,只能来问问你。”
晚云目光沉沉,少顷,咬咬牙:“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两个条件。”
*
公孙显在赤水营写完了发往京师的长篇奏折,想象着太极宫里将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又将有怎样的罪名扣在齐王头上,心中只觉无奈。
宇文鄯身为一方大将,叛逃乃非同小可之事。
有心人若发挥起来,恐怕还会往裴渊这边扣上叛国通敌的罪名。
可若按住不表,则更为危险。一旦东窗事发,皇帝必然震怒,将再无回寰余地。
奏章送出去之后没多久,护门长陈平回来复命,说起了一件怪事。
“秋阳门的护门道,大约半个时辰前,有人拿着刺史府的令牌出了城门,说是替公孙显先生送信的。火急火燎,还说晚了要砍他们的脑袋。”
公孙显微微抬眼:“哦?”
“小人觉得蹊跷。”陈平道,“长史送出的信,明明都是由在下经手,何曾有过这么一桩?”
公孙显斟酌片刻,道:“将杜襄唤来。”
杜襄为军饷的事都快抓破脑袋了,被公孙显猛地问起令牌,更是懵了。
他想了想,道:“前几日,小谢将军说城中和军营往来多有阻隔,向我要了块令牌好出入。”
“谢攸宁呢?”公孙显大惊道,“去牢里看看!”
没多久,坏消息传来,果然是不见了谢攸宁。
众人皆惶惶。
陈平变色道:“护门说,当时出城的有两人,莫非小谢将军在府中还有内应?”
公孙显道:“内应不内应的已经不重要了。谢攸宁是何人?他做事,从来多的是鬼点子。”
陈平睁大眼睛:“那……”
“护门说了他们往哪里去么?”
“说了,护门当时也纳闷,京师在东边,他们却朝着西边去。”
“此事,皆谢攸宁一人做下,你我都不知晓。”公孙显看着他,严肃道,“此事,不许任何人再提,知道么?”
陈平和杜襄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对视一眼,忙异口同声道:“知道!”
宇文鄯是谢攸宁放走的,朝廷如果问罪,必要是跟这边要人。而当下谢攸宁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那么……
杜襄不由感到脊背冒起一阵冷汗。琇書網
“长史,现在派人去将他追回来应当还来得及。”他随即道,“在下愿……”
“谢三郎比狐狸还狡猾,你知道他走的哪条路么?这雪夜,天寒地冻,地上的痕迹顷刻就不见了,你如何追?”公孙显道,“他会回来的,不必追。”
后面这句话,让杜襄愣了一下,电光石火之间,他似突然明白了什么。
公孙显神色悠哉:“陈平继续盯着各处出入口,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出;杜襄替我去赤水军营房传楼典军,将此事告知他,令他即刻前往张掖、交城两守捉营地,往后如何行事,他自会明白。”
二人已然心照不宣,纷纷应下。
“去吧,记住我方才的话便是。”公孙显道,说罢,挥挥手,不再多言。
*
晚云对谢攸宁提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必须带上她。
说实话,谢攸宁很是犹豫。
晚云却理直气壮:“沙洲和瓜州远得很,你光是得一匹马有何用?路上吃什么喝什么,受伤生病怎么办?我除了马,还可带上食物药品,且甘、肃两州都有仁济堂的分号,我还能给你寻个落脚的去处。带上我,你稳赚不赔。”
三言两语算的明明白白。
谢攸宁当初凭着一腔热血从狱里跑出来,满脑子只想着如何找到马,提一把刀杀去沙洲和瓜州,而其余的细碎之事,全然不在考虑之内。
如今常晚云提起,倒让他冷静下来。
“你跟着我去做什么?”他问。
“这便是第二个条件了。”晚云道,“不许问为什么。”
谢攸宁:“……”
真是个怪人,他心想,把话咽了回去。
晚云见他无异议,立刻着手收拾行囊。
“你刚才说的大宛马,还作数么?”她忽而问道。
谢攸宁:“当然作数!”
“故而只要我给你一匹马,无论什么样的都可以?”
“最好是匹好马。”他摸着下巴吩咐,“就是腿长些,壮实些,最好能日行五百里……”
“没有这样的。”晚云打断道。
谢攸宁想到自己马厩里的那些日行千里的宝马,心中长叹一口气:“那找一匹脚力好的便是。”
仁济堂时常要派人出去给人上门看病,马匹不少,都养在马厩里。晚云也大方,让谢攸宁自己挑选。
至于方庆那边,则是晚云唯一的心病。
她留了一封信,在里面告诉他,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要将先前犯下的错误弥补回来。至于怎么弥补,去哪里弥补,晚云没说。
方庆收到之后,大约会气得跳脚,怒骂狗屁。
等回来再赔罪好了。
晚云咬咬唇,将信在案上放好之后,随即离去。
*
老天很给面子地放了大晴。攸宁带着晚云,两人两马从凉州赶往甘州。
两日下来,谢攸宁已对她刮目相看。
别看身型单薄,却完全经得起急行军一般的长途劳顿,一个累字也没说。
可惜两人轻装上阵,没有带备用的马匹,为了不让马在路上累死,只能走一阵歇一阵。
谢攸宁对这种事十分有经验,何时上路,何时歇息,安排得井井有条。而晚云掌握着食物和水,确保吃饱喝足,一路上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困难。
这天入夜时,刮起了大风,二人在路边找了一间小土地庙里歇息。
谢攸宁在火堆旁边躺着,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晚云也睡不着,索性坐起来吃东西。
“你今天说,我们兴许能追上孙将军,是么?”她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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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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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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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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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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