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仆人嘴角上敛,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说道:“老顾,这东西倒是好东西,不过……”
顾万里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双眼紧盯着那仆人,冷汗瞬间从脊背上流淌了出来,他知道此行失败,回来之后必定会遭到主人的斥责,对于主人的脾气他还是相当了解的,稍有不对或许会人头搬家。
“不过,你这件事是真的不好办!”那仆人大喘气似的说道,“而且你说你小子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就赶上这个档口,主人心情极差,哎……”
顾万里一听更是噤若寒蝉,纵使现在是盛夏时节,他想起主人也觉得身体冷的发颤,那种冷是从内到外的冷。半晌儿顾万里才回过神来,脸上那谄媚的神情早已经被刚刚的几句话吓得荡然无存,他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的咽了咽口水,哀求道:“还请您救救我,我上有老,下有小……”
那仆人狡黠一笑,目光从顾万里的脸上移到了那块猫眼石上,他幽幽地说道:“这块猫眼石花了不少钱吧?”
顾万里用力点了点头,咬着牙说道:“只要您喜欢,哪怕我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仆人盯着顾万里的眼睛,似乎是在揣测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其实不用看他也很清楚,此刻顾万里这番话不过是顺势而为而已。他盯着那块猫眼石看了看,说道:“你说这猫眼石可真是好东西啊,怎么让人看了就挪不动步呢?”
顾万里急忙将手中的猫眼石往前凑了凑,说道:“只要您能帮我过了今天这一关,以后我必定会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那仆人怔住了,他眼皮向上翻了一下,狐疑地瞥了一眼顾万里,伸手拿起那枚猫眼石戒指塞进口袋中,旋即又板着脸说道:“老顾,你这个事情有点麻烦,我只能尽量帮你,至于说结果怎么样……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顾万里急忙躬身作揖,感恩戴德地说道:“大恩必当永记于心!”
那仆人轻笑着背着手迈步沿着廊台向前走去。顾万里迟迟才起身,看着那仆人的背影,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倘若不是因为此次任务失败,他岂肯对这个小仆人都这般的虚与委蛇?不过他转念一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这仆人是主人的贴身侍从,说话还有些分量,为了能够保住这条命,他豁出去了。
敬向阁灰色厚重的大门紧闭着,人字形巨大的房脊在夕阳的余晖中散发着一种让人敬畏的肃穆。仆人轻轻推开房门,随着“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轻轻转动,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从内中扑面而来,这是西域进献的上等香料制作的檀香,据说这种香的制造工艺十分繁复,需要经历七十二道工序,至今为止能够制造这种檀香的人西域只有一人而已,物以稀为贵,因此这种檀香的价格极贵,能够用起这种檀香的人非富即贵,而这敬向阁的主人则既贵又富。
仆人侧着身子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留着顾万里站在外面,双手不停的搓着,在门前来回踱着步子,此刻他的心境反倒比之前要平静了一些,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早晚要面对,何不让它来的早一点。而且顾万里早来之前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最多不就是人头落地,那也就是一闭眼睛的事情,毕竟这所有的主动权都不在自己手中,自己只有听天由命的份。
大概一刻钟左右,那仆人阴沉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冷言冷语地道:“主人让你进去!”
顾万里闻言心头一惊,那颗原本已经准备听天由命的心再次悬了起来,毕竟不管你怎么做心理准备,一旦真的要面对生死的时候,任何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他一双眼睛在那仆人的脸上搜索着,希望能够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或好或坏的端倪,没有,那仆人阴沉着那张招牌式的死人脸,没有一丝波澜。
“还不进去!”那仆人不耐烦地说道,与之前看见那颗猫眼石的时候判若两人。
顾万里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是要奔赴刑场一般地微微闭上眼睛,迈步从那厚重的木门开启的那道缝隙中走了进去。一进入这敬向阁内,顾万里立时惊住了,只见这敬向阁内空荡荡的,昏黄的光线透过窗棱在地上落下斑驳的淡黄色的光,屋内烟雾缭绕,因循着味道望去,但见一个水缸大小的镂空香炉里面正向外冒着青烟,袅袅的烟雾在夕阳的光线下显得色彩神秘绚丽,让整个敬向阁多了一份肃穆庄重。
脚下是南窑的明砖,走在上面发出轻微清脆的响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据说这种明砖十分昂贵,而且每年的产量极其有限,一般好的造砖匠人但从走在明砖上发出的声响便能辨识出这些明砖产自那个窑,质地好坏,以及火候是否合适。不过此刻顾万里却没有那个心思研究这些,他始终微微地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盯着坐在最上面的那个坐在桌子前面,满目苍凉的老人身上。
顾万里迈着犹豫的步子半晌儿才来到那老人的面前,毕恭毕敬的跪在桌子前面,瞬间一股淡淡的酒香扑面而来,这是长安城最上等的葡萄酒的味道。
坐在桌子后手中把着凝玉杯的老者根本没有抬头,依旧自顾自的自斟自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顾万里久久地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心却依旧悬在嗓子眼。他趴着瞥了一眼旁边的仆人,那仆人缓缓走到老者面前,低声说道:“主人,顾万里来了!”
那声音极轻,就像是唯恐打扰了谁的清梦一般。
老人的手微微滞了一下,他吃吃抬起头,脸上依旧挂着多日来那失魂落魄的神情。仆人急忙用手指了指跪在前面的顾万里,又低声重复道:“顾万里来了!”
直到此时老人才如梦方醒般地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是刚刚被人从深潭中捞上来的溺水者一般。他将目光移向顾万里,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渐渐的脸上那黯然的神情被一副怨忿所取代,他冷哼了一声,淡淡地说道:“你还活着?”
这淡淡的一声,却让顾万里的冷汗蹭蹭从背后直冒,他听得出来这句话的弦外之音,那就是自己本该死。于是他急忙抬起头向前爬了两步,声泪俱下地说道:“主人饶命,小人知错了!”
“知错?”老人的声调微微提高了一点,不过依旧没有什么太多的波澜,“如果世人都只是知错就可以了事的话,那还要唐律何用?如果世人都用知错这两个字来敷衍的话,那么这泱泱大唐该如何管理?”
这两句话的语调依旧平平,却句句透着杀机。顾万里磕头如捣蒜般地说道:“主人,这次我们出海本来已经拿到了龙珠,谁想中间却出现了一些问题,龙珠被人抢走了!”
“抢走了?”老人一怔,这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原本已经为顾万里想好了一万个推卸责任的理由,什么无法进入坠龙湾,抑或是那些水鬼尽数淹死在海中诸如此类等等等等,毕竟在将这个任务交给顾万里的时候他便已经将这一切想的很清楚了,这么许多年,不管是朝廷,海盗,还是巨商富甲都曾无数次的派人进入到坠龙湾想要拿到南夷龙珠而不可得。倘若顾万里说出其中任何一个缘由,说不定这老人还会饶他一命。可是偏偏这顾万里却编造出这么一个天方夜谭般的笑话,找到了南夷龙珠,被人抢走了?
“啪”老者重重将手中的凝玉酒杯摔在地上,上等的凝玉和昂贵的明砖相碰,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碰撞声,凝玉酒杯碎了一地。
顾万里身体猛然一颤,豆大的汗珠陡然之间从额头上暴出,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他的身体一直在打着颤,就像是在飘雪的寒冬里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更像是那秋天树枝上瑟瑟颤抖的落叶。xiumb.com
“哎,居然连你也敢骗我,杀了吧!”老人的声调依旧风轻云淡,宛若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也对,对于他来说杀一个人简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还简单。
“主人,饶命啊!”顾万里撕心裂肺的哀嚎着,希望能够用自己的哀嚎勾起眼前这老人一点点的怜悯之心。可是那老人却心如磬石,似乎完全无动于衷。
“主人,我说的都是真的!”顾万里挣扎着,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一次机会,倘若离开这间屋子,那么等待自己的就只有死这一条路了,“有一个水鬼的确找到了南夷龙珠,不过后来……后来我们遇见了风暴调入了水中,我拼命抓住一块舢板,这才得救!”
老人抬起头瞥了一眼顾万里,他始终不明白眼前这个家伙明明是个精明人为什么一定要编造出这么一个荒唐的故事。他盯着顾万里的眼睛,那眼神中满是绝望,一个人在绝望的时候还会撒谎吗?当然不会,那么这件事是真的了?
想到这里老人忽然来了兴致,他一只手住在眼前的桌子上,向前欠了欠身子,一双花白的剑眉微微敛到了眉心,思忖了片刻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小人说的句句都是真话,如果有半句假话,就让我死在西郊的乱坟岗中,永世不得超生!”顾万里口不择言地说道,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哪怕拼尽平生学到的所有文字,也要为自己辩解清楚,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老人开始犹豫了,他沉吟了片刻,双手支撑着桌子欲站起身,那仆人赶紧上前搀扶。老者站起身来,幽幽地走到顾万里面前,用脚轻轻将旁边的酒杯碎片踢到一旁,然后盘膝坐在了顾万里的面前,顾万里赶紧跪着向后退了退,然后俯身在地。
“你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老者一面说着,一面百无聊赖一般的伸手一块一块的捡起酒杯碎片,这上等的凝玉晶莹通透,用来盛放葡萄酒再好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刚而脆。
顾万里低着头,汗水一滴一滴的落在眼前的地面上,身体微微颤抖着将先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等等,你说你用的那个死囚叫什么名字?”仆人忽然打断了顾万里的话问道。
顾万里和老者几乎同时愕了一下,半晌儿顾万里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叫……叫端木元……”
仆人闻言立刻皱了皱眉,这时候那老者疑惑地望着仆人,只见那仆人想了想凑到了老者的耳边轻轻低语了几句,顾万里微微抬起头大气都不敢喘的用眼睛偷瞄着眼前的两个人,只见老者的脸色从最初的惊讶,一点点变得阴冷如水。当那仆人讲完之后,老者忽然伸出手重重的打在了仆人的脸上,发出“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仆人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又赶紧爬起来跪在老者的面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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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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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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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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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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