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移到不远处的陈时末身上,双手负于身后站在山崖凝视远方,倒是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帅勇。
顾洛雪来到秦无衣身边,低声道:“干嘛不用强?”
秦无衣也想用,易锦良和他麾下的军将加在一起,别说对抗奇穷,只需半柱香秦无衣都能把他们全部解决掉,至于如何刑讯从他人口中逼问出自己想要的东西,秦无衣对此极为擅长,可偏偏这一切对陈时末没有丁点作用。
一个视功名胜过性命的人,为一展抱负不惜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凭陈时末手中拿到李治留下的遗诏,就足以让他将自己知道的秘密坚守到最后一刻。
秦无衣心知肚明,无论自己用什么手段,只要陈时末不愿开口,自己都不可能从他嘴里撬出半个字。
唯一庆幸的是陈时末还活着,秦无衣能做的便是寸步不离跟着他,只要能确保陈时末安然无恙,自然也能知晓他缄口不提的秘密和那块锦布的内容。
但眼前是如何渡过今晚,妖物是冲着锦布而来,只要锦布还在陈时末身上,妖物定会倾巢而出至死方休。
“报!”
一名寻常百姓装扮的人急匆匆上山,半跪在易锦良面前气喘吁吁道:“末将奉命潜入京城打探消息,晌午后京城内突有异常,城中各处城门关闭禁绝行人出入,而且京中文武重臣被召入宫,听闻连卧床不起的裴相也被车銮接入宫中,然后皇宫九门封闭。”
“召百官入宫又封禁宫门以及城门?”易锦良眉头一皱。
“末将还打探到,南北衙禁军接管京畿城防,太后连下两道军命,一道是给兵部尚书武三思,命其节制京兆、兴德两郡兵马进驻京畿城外十里。”探子继续禀报,“另一道是给礼部尚书武承嗣,命其节制上洛、凤翔、新平、冯翊四郡兵马监防京畿。”
易锦良命人拿来地图,标出京兆、兴德两郡兵马驻扎位置,一筹莫展道:“这么大动静,京畿辖内六郡兵马全都被调遣,这么大动静难道京城中出了大事?”
“调军之命是圣旨还是懿旨?”陈时末上前问道。
“懿旨。”探子回报。
“陈公有何看法?”易锦良问。
“两郡兵力驻扎在京城外十里,是为防止京城有异变,好及时入京平定,而六郡兵力扼守通往京畿的咽喉要道……”陈时末看向地图,神色骤然一惊,“何止是大事,这是有人打算改朝换代啊!”
“谋反?!”易锦良大吃一惊,“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调军的军令是太后下达的懿旨,统军之人皆为武氏外戚。”陈时末胸有成竹道,“你难道还猜不出此人是谁吗?”
“太,太后?!”易锦良愣住,半天没反应过来,“不对啊,社稷江山本来就是李家的,太后没理由自己反自己啊。”
“社稷江山是李家不错。”陈时末意味深长道,“可太后并不姓李,民间有流言,李唐三代之后,武王取代李氏据有天下,算起来不多不少李唐江山距今刚好三代。”
“报!”
又一名乔装打扮的军警上山,上气不接下气,捂住左肩的手指缝渗出血渍:“京城出大事了,末将强闯出城险些被剿杀。”
“出了何事?”易锦良追问。
“太后让陛下去朱雀门监斩百余名韦氏外戚,又将韦刺史满门流放钦州,然后太后下诏废帝。”
“废黜陛下?!”易锦良大吃一惊。
“不对啊,她比谁都想要维稳朝局,现在废帝只会让朝局更加动荡。”秦无衣面泛疑色,询问那名探子,“可知废帝的原因?”
“传闻是陛下想封韦刺史为侍中,百官进言劝阻,陛下当着满朝文武口无遮拦,说天下都可以给韦刺史,封区区侍中又如何,此话传到太后那里令太后震怒,随即便下诏废帝。”探子巨细无遗回禀,“末将还打探到,据说韦刺史与妖案有关,从而牵扯出陛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后何等聪慧通透之人,岂会看不出其中利害关系,那韦玄贞不过是跳梁小丑,倘若妖祸真是因此人而起,太后根本不会将其放在眼里。”陈时末处变不惊道,“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太后借题发挥而已。”
“陈公此言顾娘不敢苟同。”顾玥婷摇头道,“太后要发难不该选在这个时候,妖案还未水落石出之前该静观其变,贸然废帝只会招惹非议,不管是对朝局还是对太后自己都诸多不利,太后此举恐欠思虑。”
秦无衣又看顾玥婷一眼,两人心中所想竟如出一辙,虽是第一次见到顾玥婷,可愈发感觉此人身上有着与自己太多相似之处。
“妖祸始终与六梵天魔降世的传闻联系紧密,现在距天魔诞辰不足半月,妖祸的幕后主使筹谋布置这一切,就是为了在诞辰当天有所动作,她心思缜密也该会想到这一点,现在废帝对她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她不该做出如此错误的决策,除非……”
“除非有人在推波助澜,逼太后废帝!”顾玥婷也对秦无衣投去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目光,“太后如此精明之人也会被左右,可见此人心机之深令人难测。”
“韦玄贞想帮李显从她手中夺权,她心知肚明,而幕后之人也一清二楚,此人便是借韦玄贞的意图投其所好,以韦玄贞的那点能耐,绝对不可能策划出妖案,他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枚用来让她犯错的棋子,可见李显和韦玄贞所走的每一步都在此人的掌握之中。”秦无衣摸着下巴来回走动,“如今这枚棋子的作用已经达到,韦玄贞已无可用之处,我若是那人……”
“弃子!”顾玥婷再次和秦无衣想到一起。
秦无衣连忙转身看向顾洛雪:“你立即下山,她将韦玄贞流放钦州,断不会留他活口,一定会安排人半路截杀,你务必要赶在她之前救下韦玄贞。”
“韦玄贞所作所为也可谓祸国殃民,为什么要救他?”顾洛雪心有不甘。
“他死活与我无关,但韦玄贞是目前所知人中,唯一和幕后主使有过联系的人,他贪生怕死一定会说出主使是谁。”
顾洛雪恍然大悟,立即转身准备下山。
“此去凶险,韦玄贞如今是一枚弃子,她想要韦玄贞的命,而幕后之人也会将其灭口,我分身无暇不能与你一同前往,切记,保住韦玄贞性命既可,其他人生死你救不了,找到韦玄贞后将其带回来。”秦无衣千叮万嘱。
顾洛雪点头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陈时末对这些事似乎并不在在意,得知李显被废后脸上反而有一丝令人费解的喜色。
“召集军将随我入京。”陈时末起身说道。
“入京?”易锦良瞪大眼睛。
“对,入京。”陈时末点头。
易锦良虽不明陈时末意欲何为,但凭着陈时末手中那份先帝遗诏,陈时末现在所说的话就是君令,易锦良不敢违抗旨意,正准备下令召集部下就被顾玥婷拦住。
“陈公,易郎护送您至此,遵的是君命,报的是恩情,如今恩也报了,令也听了,易家已不欠陈公什么。”顾玥婷不卑不亢道,“您让易郎入京,恕顾娘不允。”
“顾娘是明达事理之人,此举莫非是要抗旨?”陈时末沉声问。
“在下一介女流之辈,相夫教子是己任,陈公志向高远护的是社稷,可在下只想保家人无恙,非但不会让易郎入京,看在陈公于易家有恩的情分上,也望陈公能知难而退,您有将帅之才,能不能入京相信不用顾娘多言。”
“陈某倒是想听听顾娘高见。”
“太后废帝还调派京畿辖下六郡兵力以策万全,防的就是有人剧中生变,易郎是经略使,无谕带兵入京已是大逆不道之罪,如若在此时入京,他算是勤王呢还是匡扶太后呢?”顾玥婷郑重其事道,“如若是勤王,就凭易郎所率之军将恐怕连城门都进不了就会被诛杀,匡扶太后则会被视为逆贼,不被天下人所容,陈公让他入京实则是逼他去送死,顾娘还在绝对不会让他去。”
“这道圣旨在顾娘面前莫非是儿戏?”陈时末取出装有先帝遗诏的木匣,“陈某和他奉的是先帝君令,怎么到了顾娘口中却成了作乱犯上?”
“敢问陈公,这道圣旨是先帝给谁的?”顾玥婷平静问道。
“先帝给陈某的。”
“不,是给陛下的,是让陛下封陈公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顾玥婷摇头,心平气和道,“如今陛下被废,陈公持这道遗诏入京,您精谋略擅心术,您说太后会接这道遗诏吗?在顾娘看来,太后非但不会理会,还会将陈公治罪,至于您手中遗诏,太后只需说陈公假传遗诏便可一带而过,恕顾娘不敬,这道遗诏对太后没有丁点约束力,陈公此去必死无疑,何必要执意送命呢?”
“顾娘所虑在理,早闻顾娘有经略雄才,自然有窥一斑而知全豹的本事,只是陈某还不知道自己在顾娘眼里竟是昏庸之辈,陈某虽略懂兵法战略,但终究也是凡夫俗子,也会贪生怕死,还没愚不可及到引颈任由他人屠戮,陈某执意要入京自有把握。”陈时末云淡风轻道,“顾娘不明原委就大加阻止,岂不是有盲人摸象之嫌。”
“陈公所谓的原委,顾娘不知也不想知,陈公即便有全身而退的万全之策,可我家易郎没有,随行的部将也没有,他们也有父老妻小,总不能因为陈公一己私欲,让这里所有人为陈公赴死。”顾玥婷神色冷峻,“陈公所持的先帝遗诏,在顾娘看来形同废纸,如若陈公不信,顾娘可以一试。”
“你打算如何试?”
“各位追随易郎多年,都是浴血疆场的生死之交,顾娘在此问一句,各位是听易郎的将令还是尊先帝遗诏?”
顾玥婷看向四周军将,话一出口众将相互对视,其中一人朗声道:“我等征战沙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保家卫国即便战死也死得其所,可如今先帝驾崩,陛下被废,空有一道遗诏谁知真假,总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万一日后被冠以谋反罪名,家人也会受到诛连,何去何从我们只听易帅将令。”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从不畏惧生死,连他们都不信这道遗诏,陈公试想,还有谁会相信?”顾玥婷语重心长道。
“如此说来,你们是打算抗旨?”陈时末漫不经心问。
“太后已命兵部上缴所有调兵兵符,还停用了陛下的全部印玺,并且下诏各州道府守将不得调动一兵一卒。”前往城中探查的军将道,“如今天下兵马谁也调动不了,就算你真当了天下兵马大元帅又如何,还不是有名无实手下无兵。”
“陈某以为顾娘是不输须眉的巾帼英雄,覆巢之下无完卵,家国有恙百姓又岂能安生。”陈时末没有再与顾玥婷争辩,望向易锦良问道,“易公戎马一生,当年也是意气风发,豪气干云的英杰,如今踌躇不前有污易公英名,人各有志陈某不再勉强,只最后再问易公一句,可念先帝当年圣恩,还尊先帝遗诏护陈某入京。”
“陈公,易某不是贪生畏死之人,瞒着顾娘送你到此已是尊先帝圣命,可陈公也该审时度势,如今陛下被废,先帝留下的遗诏还有何用?”易锦良苦口婆心道,“况且你我都是掌兵之人,都知兵权对于社稷何等重要,现在太后废帝为了维稳定会紧握兵权,陈公扪心自问太后可会拜你为大元帅,即便拜也是一个虚职。”
“朝局生变,应立即返回岭南静观其变,留在此地只会给他人留下口实,易家不忘恩也不负以,陈公若是愿意,我与易郎送您至岭南,为您置业安家,颐养天年可好。”顾玥婷诚心诚意道,“顾娘向您保证,有易郎在一天定保陈公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陈时末叹气,神色失望幽幽道,“陈某一生所学是用来助君王者逐鹿定鼎,几时起在顾娘眼里变成贪图享乐之辈,也罢,是陈某所托非人,诸位进退陈某不再过问,就是是刀山火海陈某也誓要入京。”
“此去九死一生!”易锦良叹息一声,还想劝说。
“能掌百万兵的帅才自然不是傻子,明知入京必死无疑还要去,要么是你太自负,要么就是你有化险为夷的把握。”秦无衣摸了摸下巴,围绕陈时末走了一圈,停在其身后问道,“你身上除了李治留给你的遗诏外,应该还有其他东西才会让你有恃无恐,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你没有说出来的?”
“待陈某入京后便会大白于天下。”
秦无衣环顾四周苦笑一声:“这里好像没有人愿意陪你一同前往,你想入京唯一的办法就是率军攻入京城,不过,不过应该不会有一兵一卒会听命于你吧。”
“是吗?”陈时末平静如水,从怀中缓缓拿出一样东西。
当陈时末将那东西举在秦无衣眼前时,秦无衣顿时惊愕不已,一旁的易锦良和顾玥婷,还有其余众将也大惊失色。
握在陈时末手中的是一枚四方印玺,上交纽金龟,印玺上刻八字。
皇天仁命,有德者昌。
唐廷为避高祖父亲李虎名讳,改调兵虎符为龟符,拿在陈时末手中的正是一枚金龟符,乃是李治的印玺,见玺如圣上亲临,如果说陈时末手里的遗诏还会有人质疑真假,这枚金龟符一出恐怕太后也得有所忌惮。
兵部上缴所有调兵虎符,但陈时末却可凭这枚金龟符调兵遣将,理论上他已握着天下所有兵马。
陈时末淡淡一笑:“你说的没错,陈某如若愿意,也能率军攻入京城,太后虽调派六郡兵力监防京畿,不过在陈某眼中不值一提。”
“你有遗诏,太后得知就不会放过你,现在你手中还持有李治的印玺,太后更会视你为重患,你入京等于去送死。”秦无衣眉头紧皱,目光定格在印玺上,“李治将此物留给你,你大可直接挥军攻伐,为何又要藏于城外?”
“陈某不是逆臣贼子,更不想当谋朝篡位之人,万不得已不会启用印玺调兵遣将。”陈时末一脸平静,重复之前的话,“陈某只是尊先帝遗命,待入城之后便会大白于天下。”
秦无衣环视一圈:“这里没人会送你入城。”
“有。”陈时末斩钉切铁。
“谁?”
“你!”
“你是太高估了自己呢?还是高估了我?”秦无衣淡笑出声,“你对易锦良有救命之恩,他都不愿再护你前往,我与你素无交集更谈不上情义,我凭什么要送你入城?”
“凭这个。”
陈时末摊开手,手心中是一块残缺不全的锦布,落在秦无衣眼里,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
“先帝委托陈某妥善保管的锦布,你不是一直逼问其下落,我现在就可以交给你。”陈时末淡定自若道,“条件是你必须护送我入京城。”
“我不送你一样可以得到锦布。”秦无衣冷声问。
“锦布残片需拼合在一起才能知晓上面内容,你拿去也于事无补,你需要找到其他锦布,而只有陈某知道在何时何地与其他持有锦布的人汇合。”陈时末胸有成竹道,“倘若这些锦布与妖案有关,你要查妖案真相,就必须确保我安然无恙。”
“你凭什么相信我能护你周全?”
“我相信的不是你,是太后。”陈时末淡淡一笑道,“太后委托你查妖案,说明你定有过人之处,妖物凶残众将伤亡过半,而前夜你追踪马车与妖物遭遇却能全身而退,可见你比妖物还有暴戾,想来这也是太后委你追查妖案的原因。”
秦无衣从陈时末手中接过锦布,从锦布大小再结合已找到的锦布,依稀能拼凑出完整的轮廓,由此可见剩余的锦布不多。
陈时末的锦布上也有难以贯通的字,不过和其他锦布上的字结合起来,大致能拼出几句完整的,但还是难阅全文内容。
“你既然知道我在乎你生死,就更不会轻易放你去送死,不让你入京我同样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你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为完成李治交托的遗命,可见你也是忠君之人。”秦无衣收起锦布冷声道,“你早晚会为了兑现承诺前去与其他持有锦布的人赴约,我只需跟着你便可,我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护你入城?”
“你说的没错,你大可不必为我冒险。”陈时末淡然一笑,“不过我会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什么理由?”秦无衣好奇问。
“我会告诉你妖案之中一处被你忽略的重要之处。”陈时末胸有成竹道,“我听你说过妖案始末,你能看出妖案实则是由两起命案组成实属难得,一起的起因是龙眼,而另一起便是先帝留下的锦布,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下作为局外人看到了你一直没看到的玄机。”
秦无衣眉头微微一皱:“我忽略的什么?”
“三起!”陈时末竖起三根手指,“妖案其实是由三起命案组成,你忽略了第三起,而刚好这一处便是妖案的关键所在。”
“还有第三起?”秦无衣在心里快速重新梳理一遍,并没找出自己的推测有纰漏之处,倘若其他人如此说,秦无衣还不会相信,但陈时末是百年难遇的帅才,用兵遣将最重要就是料敌于先,他能看清瞬息万变战局中的任何破绽,自然也能看出妖案中不同寻常之处,“第三起是什么?”
“陈某一生重诺守信,只要你护在下入城,陈某一定会告诉你。”
秦无衣与之对视,上前拉住陈时末的手,将其拖到身后,另一只手已成怀中拿出麟嘉刀。
“这么说你是愿意送我入京?”
“我当然愿意,不过能不能入城就看你自己造化了。”秦无衣双目如刀,视线凝视在前方那片墨色的夜幕中,“不过这些奇穷恐怕不会愿意。”xǐυmь.℃òm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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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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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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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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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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