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衣带着顾洛雪赶到东厢房,地上横七竖八躺在伤亡兵将的尸体,每一具都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尸体上深可见骨的伤痕引起秦无衣的注意,像野兽利爪造成的撕裂。
剩余的兵将剑拔弩张将东厢房守卫的滴水不漏,易锦良派人四处查探,不久后兵将回禀妖物在天亮之前已经悉数销声敛迹。
易锦良临危不惧询问:“是何妖物?”
“妖物趁夜突袭,未看见模样,不过浑身有鳞,吼声如牛,面目狰狞,而且……”守将心有余悸说道,“而且妖物鳞甲异常坚硬,刀剑难伤。”
说了半天,守将也未说出个所以然。
易锦良处变不惊下令:“妖物不敢在白天现身,尽快救护伤兵,战亡者暂时停尸在观中,其余众将携角弓弩环护厢房,妖物入夜后恐会再次来袭,务必不得让妖物靠近厢房半步!”
众将听令后立即分头行事,可秦无衣脸上却泛起淡淡失望之色,目光移到被重兵把守的东厢房,很好奇里面到底有什么,会招惹来妖物,并且能让易锦良如此紧张。
“爹,您未与妖物交过手,比不得寻常两军对垒,那些妖物妖力非凡,您虽率精锐但也难阻妖物。”顾洛雪走到易锦良身边郑重其事道,“不如趁现在入城再从长计议。”
“爹可以入城,带身为经略使无谕不得带兵入京,况且你朋友也劝我暂时还是不入京为好,我权衡再三认为他言之有理。”
“不入京?”顾洛雪不知道秦无衣对易锦良说了什么,忧心忡忡道,“妖物来袭目的不明,短短片刻已杀伤数将,洛雪担心怕是难抵妖物下次来袭,如若爹不能入京,就让洛雪去面见裴相,说明这里的情况,请裴相调派金吾卫驰援文昌观。”
易锦良面泛难色:“爹自有安排,你无须担心。”
易锦良说完便带了一名兵将去了东厢房,顾洛雪想跟去却被拦在外面,看来是易锦良下过严令,任何人都不得出入东厢房。
开门那刻秦无衣向房里瞟了一眼,隐约见到屋里坐着一个人。
“白哉呢?”顾洛雪来到秦无衣身边。
“他有事要办,过几天才能回来。”
“我爹没与妖物交过手,我担心他会轻敌,你三言两语就能让我爹同意我留下,可见爹听你的,为什么你不告诉她妖物的凶险?”
秦无衣的注意力还在已关上门的东厢房上,好半天才回过神,坐到一旁的石凳上:“你爹此处入京,除为了找到你外应该还有其他事,经略使带兵入京形同谋反,你爹为人谨小慎微断不会做出僭越失礼之事,他驻扎在此不肯入京就是为了防止自己行踪暴露,你若带金吾卫到此无疑会破坏他的计划。”
“我爹还有其他计划?是什么……”顾洛雪先是皱眉,忽然一惊,压低声音说道,“妖物不会无缘无故出现,难,难道我爹也与妖案有牵连?”
秦无衣面无表情:“你想说什么?”
“持有锦布的人都是先帝极为信任和器重之人,先帝在位时加封爹为岭南道经略使,并授他节制岭南各州道兵权,我爹手里可是握着大唐三分之一的兵权,先帝相当于将半壁江山委托于爹,足见对其的信任。”顾洛雪越说越担忧,“此番爹秘密入京,加之又遭遇妖物袭击,你说,你说我爹会不会也是持有锦布的人?!”
秦无衣突然笑了,而且笑意中透着一丝顾洛雪看不太懂的轻视。
“但凡妖物出现都会有命案发生,你怎么还能笑的出来?”顾洛雪瞪了秦无衣一眼,“何况他还是我爹,我可不想见他有什么闪失。”
秦无衣硬生生收起嘴角的淡笑。
顾洛雪见他良久没有反应,心烦意乱问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我怕说了会伤人。”
“伤人?伤谁?”
“伤了你。”
顾洛雪愣了半天:“你平日向来不顾及任何人感受,怎么突然顾及起我来?再说我与你谈妖案,为何会伤到我?”
“首先你不用担心,你爹绝对不可能是持有锦布的人。”秦无衣斩钉切铁道。
“你凭什么如此肯定?”
“李治在交托锦布时设定了触发条件,目前已知的一个条件是,在李治驾崩后,所有持有锦布的人会立即返回长安,就连被流放塞外的柴獬也冒死回京,可你爹分明是在获悉你下落后才入京,这一点上他就与其他持有锦布的人不同。”
“触发条件都是我们推测出来的,或许其中有出入也说不一定,而且你也不能因为一件不能确定的事就断定我爹不是啊。”
秦无衣抬头看向顾洛雪:“我与你曾经讨论过关于坦诚的问题,结论是坦诚是美德,但绝大多数时候坦诚会伤人。”
“你今天干嘛老是提伤人两字?”顾洛雪一头雾水,却又追问不止,“你到底知道什么?”
“你如何评价易锦良?”秦无衣一本正经问。
顾洛雪一脸自豪道:“我爹操兵,先后三十余载,飚勇纷纭,长驱六举,电击雷震,平漠北,穷极其地,追奔逐北,破突厥,袭王庭,饮马百济、广威高句丽,一生征战不计其数,唐廷之中论战功谁敢出其右。”
秦无衣不以为然:“谁告诉你的?”
“这,这都是事实啊。”顾洛雪据理力争。
“漠北之战统军的事名将高侃,此人有俭素自处,忠果有谋之誉,漠北之胜高侃居功至伟,你爹当时只是负责护佑高侃侧翼,整个战役中他都未曾与敌军交过手,不过你爹运气倒是不错,败军残余慌不择路入了你爹的防区,被你爹以逸待劳一网打尽,兵不血刃便得此大纲功。”
“疆场战况瞬息万变,若不是我爹准备充足又怎会大破敌军。”
“你非要这样说我也没办法。”秦无衣苦笑一声,不与争辩,继续说道,“至于破西突厥,那也是苏定方的功劳,你爹当时不过是随军副帅,只可惜苏定方懂统军却不懂朝局,他是长孙无忌的门生,长孙无忌获罪之后他极力为其求情,触了逆鳞还浑然不知,所以最后破西突厥的功绩算到了你爹身上。”
顾洛雪本想反驳,可一时间又找不到理由,秦无衣所说这些她浑然不知。
“再说灭高句丽的事,你一直说你爹一生只在大非川败过,其实不然,高句丽一战你爹求胜心切,引兵深入敌后犯了穷寇莫追的兵家大忌,险些被伏兵团灭,若不是冠文杰冒死援救,恐怕你爹找就战死沙场。”
顾洛雪面色不悦:“你不可中伤我爹。”
“这些可不是我要说的,是你非逼着我说。”秦无衣摊摊手说道,“你爹勇猛有余但情智平庸,论将才他不如冠天都,同样是镇守甘州,你爹为将时多次贻误战机,导致吐蕃接连蚕食大唐疆域,若不是冠天都这些年誓死抵御才让吐蕃有所收敛,我想吐蕃人一定很怀念你爹。”
“不是这样,你是有意诋毁我爹。”顾洛雪抿嘴道。
“我给你说过,坦诚有时候会伤人的,因为坦诚就需要说真话,可偏偏真话未必是你想听到的。”秦无衣无奈笑了笑,“论帅才,你爹连冠文杰都比不了,运筹帷幄冠文杰远在你爹之上,说句你不爱听的,你爹一生战功十有八九该分给冠文杰才对。”
顾洛雪憋红了脸:“我爹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
“你爹当然也有过人之处,其一是他选择对了效忠的人,他与太后颇有渊源,又死心塌地为太后鞍前马后,是太后为数不多心腹将领,你爹能官拜经略与太后有莫大关系。”秦无衣不慌不忙说道,“其二,易锦良为人宽厚豪气,重义轻利,与友能推心置腹,肝胆相照,所以身边的人也对其忠心耿耿。”
“你说我是道听途说,你又何尝不是,推算年龄,我爹威镇沙场时你还是婴孩,你有什么权利评价我爹。”
“就事论事而已,就比如刚才你爹下的那条军命,明知妖物还会夜袭,却让随从将领持角弓弩据守厢房,你爹是看重弩箭的威力,我见他所率的军将也都是用弩的好手,以弩手为阵虽说能前无立兵,对无横阵,可妖物突防远比常人要迅猛,一旦近身这些守将毫无反手之力。”秦无衣心平气和说道,“由此可见易锦良统兵之策实属平庸,将帅者,当知天文、识地理,料敌于先,临阵决断,而易锦良还相去甚远。”
顾洛雪心有不服:“依你所言,当该如何布防?”
“敌暗我明当防妖物出其不备攻袭,此处无险可守应弃之,文昌观后山有一道天堑,两山之间由铁索相连,应退至铁索处布防,进可攻,退可守,方位万全之策。”秦无衣淡淡一笑道,“我上山之前便事先获悉此处地形,而易锦良身为将帅却对有利地势不知,若是两军交战,你爹此役必败无疑。”
易锦良在顾洛雪心里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英豪,被秦无衣出言贬损的一无是处,虽说心里甚为不悦,但也感觉秦无衣的布防比易锦良更有利:“我,我得把此事告诉爹。”
顾洛雪刚要起身,就看见易锦良与随行的那名军将从厢房出来。
“众将听令移师后山,在铁索连桥处设防,以锥形阵扼守天堑,分二十人持弩伏于铁索尽头,若形势有变速由铁索退防,箭弩手在对面阻敌追击。”
顾洛雪一怔,没想到易锦良更改的军令竟与秦无衣所说不谋而合。
顾洛雪得意洋洋道:“我爹并非如你所言不懂行军布阵吧,你想到的我爹也能想到。”
“易锦良即便能想到,也不会这么快想到,以他的资质很难在这么短时间内审时度势。”秦无衣眉头一皱,目光又注视到大门紧闭的东厢房,“看来是有人提点了你爹。”
“你怎么就这么瞧不起我爹啊?”顾洛雪抱怨。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秦无衣无奈冲着顾洛雪笑了笑,“以易锦良的性子,按说早就该行差踏错才对,可这些年他竟然没做过一件错事,之前还有冠文杰在他身边匡正,可后来冠文杰升任节度使之后,易锦良形同失去左膀右臂,但依旧没有出过差错,可见他身边一定有人在指点,只是我没想通,易锦良心高气傲难听逆耳之言,到底谁能让其言听计从,现在看来,此人想必就在那厢房之中。”
“我爹可不及你心高气傲,你头一次见我爹,就把他说到一无是处。”顾洛雪振振有词道,“我天天跟在他身边,总要比你了解我爹吧,我可以告诉你,我爹身边根本没有你说的幕僚军师。”
“没有?”秦无衣一怔,顾洛雪不会说谎,她既然如此肯定可见真没有这样的人。
“无论是政务还会军略,都是我爹一人抉择。”顾洛雪点头道,“而且有一点我爹与你一样。”
“什么?”
“决定的事就不会再更改。”
“是吗?”秦无衣见缝插针,“他入厢房前才下达了军令,要众将以东厢房誓死据守,这才一炷香功夫不到,他就改了军令。”
“这叫审时度势。”
“朝令夕改是兵家大忌!”
“难道明知有错还要一意孤行?”
“你这是胡搅蛮缠,经此事可窥易锦良治军的能力,他若深谙将帅之道就不会再形势不明的情况下匆促下令,我之前说过易锦良从来不出错,可今日一见短短几个时辰内他接连犯错,而且所犯都是能导致全军覆没的大错。”秦无衣是视线还聚焦在东厢房,“幸好有人为其及时纠正,否则我怕你爹和带来的人恐怕撑不过今晚。”
“就此打住!”顾洛雪不愿再与秦无衣争辩下去,“我爹统军能力如何自有后人评说,我无须与你多费口舌,我现在只是想知道,我爹到底是不是持有锦布的人。”
“绝对不会!”秦无衣掷地有声说道,“你若仔细辨别因锦布遇害的几人,就不难发现这些人有相似之处,其一是远离朝局之人。”
“我爹已有数年未进京了。”
“他是封疆大吏,不入京不代表远离权贵,你也说易锦良手中握有大唐三分之一的兵马,像易锦良这样位高权重之人,一言一行都有左右江山社稷的能力。”
“我爹忠于社稷岂会有谋逆之心。”
“这正是易锦良功成名就的原因所在,太后之所以器重他,无非看重易锦良两点,第一是情,有易锦良与太后识于微时的患难之前,也有易锦良对太后忠心不二的君臣之情,这第二……”秦无衣欲言又止,“算了,还是不说为好。”
“说啊,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
“这可是你非逼着我说的,中不中听你可都别怪我。”秦无衣尴尬笑了笑,低声道,“太后最擅长的便是知人善用,易锦良有几斤几两太后心里清楚,易锦良非栋梁也非雄材,朝中比易锦良有本事的人比比皆是,而太后偏偏就看重了易锦良的平庸。”
“你……”
“你别急,慢慢听完说完,你在宫中见过太后,也应该了解她是一个怎样的人,你设身处地想想,倘若你是太后,你会将天下三分之一的兵权交给谁?”
“当然是不二忠臣。”
“这个固然,然后呢?”
“兵权乃是社稷安危之本,需选文武全才之人委以重任。”
“那是你的想法,不是太后的。”秦无衣意味深长笑了笑,“人在红尘俗世岂会没有杂欲,诸多欲望中以权欲为重,一个文武全才之人又手握重兵,难免会心生权欲,轻者可嚣张跋扈难以约束,重者甚有拥兵自重谋反之忧,你认为那个在深宫终日如履薄冰的太后,会放心将兵权交给有雄才伟略之人?”
顾洛雪回想那日与太后的相遇,思索良久摇了摇头。
“易锦良不会让她有这些顾虑,首先易锦良没有拥兵自重的魄力,更没有这份本事,在太后眼里,易锦良就像一条忠心耿耿的……”
秦无衣再次欲言又止。
“忠心耿耿的什么?”
秦无衣犹豫半天:“狗。”
“你!”
“我没有辱没你爹的意思,实则太后的确是这样看待他,太后给了你爹兵权,那是因为你爹的眼界看不到那么远,岭南道经略使一职便能让易锦良心满意足。”秦无衣把站起身的顾洛雪按到座位上,“太后随时随地都在防备觊觎李唐江山的人,但却不用去防备一条狗。”Χiυmъ.cοΜ
“我爹在你心里真的如此不堪,以至于你将其比成狗?”顾洛雪愤愤不平。
“我真不是贬低你爹,朝堂上上下下那么多文武官员,为什么唯独你爹能被太后器重,当狗容易,能当一条让她看重的狗可非一般人能做到。”秦无衣给顾洛雪陪着笑脸,“事实也证明太后没看错人,易锦良出任岭南道经略使以来一直恪尽职守,从未做过半件僭越之事,这才是你爹真正的长处,寻常人手握兵权又位高权重难免会不安分,你爹几十年如一日的安分守己,单凭这一点就世间少有。”
“你,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顾洛雪渐渐平复下来,“不过那也不是我爹有多厉害,是我娘一直在他旁边敲打。”
“那你爹还真是幸运,幸好身边有位贤妻相助。”
“你还没说完呢,我爹和那些持有锦布的人还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章英纵、薛修缘、慧云和柴柴獬都是我行我素之人,与朝局中的其他官员从不结党为朋。”
“我爹也是啊,我娘一直告诫我爹,越是手握兵权就越该小心谨慎,与朝中官员结识应不偏不倚。”
“你娘还真是有远见。”秦无衣身子向前凑近些,低声道,“你爹是忠义之臣,可你爹的忠却和这些人不同,他们是忠君,忠的是李治,而你爹忠的是太后,他明面是确是没有结朋纳党,可实际上他选择站在太后一边,李治倘若将锦布交给易锦良,我敢说这块锦布很快就会出现在太后面前,从李治选择的这些人来看,显然李治有意在隐瞒太后。”
顾洛雪听到这里,悬起的心才放下:“看来是我想多了,先帝的确不会将锦布交给我爹。”
顾洛雪话音刚落,易锦良走了过来:“洛雪,山下的守军通禀,你娘的马车已到,你娘想你数月,得知你在京城不顾我劝阻,不远千里都要来见你,你还不马上亲自下山去迎她。”
顾洛雪一听满脸欢喜,拉上秦无衣:“带你去见我娘。”
“你娘思女心切,我就不打扰你们共叙天伦,我四处转转,等你见过你娘后再来找我。”
等易锦良带着顾洛雪下山,秦无衣立即蹿上屋脊,趁着守军换防的空隙来到东厢房的屋顶,秦无衣始终好奇屋里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引来妖物,小心翼翼揭开一片瓦,看见屋里的人大约弱冠之年,举手投足透着惊慌,手足无措在房中来回走动。
落在秦无衣眼中有些失望,屋中的人如同惊弓之鸟,好几次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看举止像是打算出去,犹豫了片刻后又退了回去。
易锦良从厢房出来更改了军令,秦无衣不相信易锦良能及时发现错误所在,推断是屋里的人授意,但看屋中的人举动绝非是力挽狂澜之辈,越是这样越让秦无衣诧异,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易锦良为什么会对此人如此在意紧张。
一声鹰鸣响起。
凄惨而尖锐。
屋顶上的秦无衣一惊,鹘鹰只会在示警事才会啼鸣,而刚才那声鹰鸣犹如泣血一般悲怆,连秦无衣都从未听过,抬头眺望鹘鹰盘旋的方向,刚好看见正在下山的顾洛雪和易锦良渐行渐远的身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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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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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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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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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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