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事未来。”秦无衣看出宁汐的惆怅。
宁汐关切问道:“广兴寺的事我听说了,他,他没事吧?”
“他尽师徒之情为慧云守灵,我也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不过他应该不会有事的。”秦无衣进屋落座后开门见山,“今夜登门叨扰,无衣有一事不明,还望宁娘能释惑。”
“请讲。”
秦无衣单刀直入:“慧云是几时来找你的?”
宁汐回想片刻:“是三月前,具体是什么时候我现在也记不清,禅师也是深夜到此,我见禅师神色凝重,以为有什么大事,却不料禅师只是让我为其刺绣一件袈裟。”
“宁家刺绣手艺超群,三月时间刺绣一件袈裟不是难事,况且慧云又对你有恩,你定不会推辞。”秦无衣目不转睛直视宁汐,“只是我想不通,你是如何能刺绣出一模一样的红锦金丝袈裟?”
宁汐为两人奉上茶:“我是根据禅师描述刺绣而成。”
“白哉在广兴寺拜慧云为师,如今人尽皆知慧云是狮妖,妖孽的徒弟自然在众人眼中也非善类,白哉于你有救命之恩,难道你打算看着他成为众矢之的而坐视不理?”秦无衣语重心长问。
宁汐连忙摇头:“闻听他遭受无妄之灾,这些日我一直忧心忡忡。”
“那你为何要在我面前隐瞒?”秦无衣双目如刀。
顾洛雪诧异:“她,她隐瞒了什么?”
秦无衣掷地有声:“她和慧云都说了谎。”
顾洛雪不解,能看出宁汐对羽生白哉有情,今夜相见明显感觉到宁汐憔悴了很多,想必是为白哉的事担忧所致。
“慧云皈依三宝,一心向佛,那件红锦金丝袈裟是佛祖圣衣,在他眼里便是至高无上的圣物,慧云宁可丢掉性命也不会遗失袈裟,他说袈裟被鼠虫所噬是为了掩人耳目。”
顾洛雪:“真的袈裟一直都在慧云手中?”
“这便是慧云对我们说的谎,而你……”秦无衣端起茶杯缓缓道,“那红锦金丝袈裟奇异繁华,你绝非能按照慧云口述在短短三月刺绣而成,除非慧云是让你亲眼见到过红锦金丝袈裟,你才能仿绣出一模一样的袈裟。”
宁汐沉默少许,埋头幽幽道:“禅师确有给我展示过红锦金丝袈裟,并非是我有意相瞒,而是禅师再三叮嘱此事不可对他人提及,禅师于我有恩,宁汐不能背信弃义。”
“没人怪你,只是此事和白哉有关,否则我也不会前来逼问。”秦无衣示意宁汐不用自责,“这件袈裟至关重要,我想知道你见到袈裟的始末。”
“三月前禅师深夜到此,带来一方木匣,极其恭敬从木匣中请出红锦金丝袈裟,直言相告太后会择日安排展出袈裟,可禅师说袈裟是佛家圣物,不便随便公之于众,因此恳请我依照刺绣一件一模一样的。”宁汐一听与羽生白哉有关,连忙和盘托出,“那袈裟是用天竺古法刺绣而成,内外两层皆用金丝纺织,工艺可为巧夺天工,加之外面镶嵌的奇珍异宝,可谓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奇珍宝物,对了,我想到一件事。”
顾洛雪追问:“你想到什么?”
“当时我见到袈裟时被震惊到,能为高僧刺绣袈裟本身就是无上功德,加之禅师于我有恩便欣然答应,可袈裟上嵌有佛家七宝,每一颗都是价值连城的珠宝,世间难寻可以替代之物,禅师似乎对此并不在意,让我从红锦金丝袈裟上取下宝珠,镶嵌在仿制的上面。”
秦无衣若有所思:“如此说来,慧云看重的是袈裟本身而不是珠宝。”
“我也提醒过禅师,将圣物上的佛宝镶嵌在仿制的袈裟上,完全是暴殄天物,禅师却说无碍,我便没再言语。”
顾洛雪:“禅师此举我实在想不通,为何会如此介意袈裟被公之于众呢?”
“对此我也有过疑问,但见禅师甚为重视也不便多问,倒是在后来刺绣的过程中,我查看红锦金丝袈裟刺绣针法时,发现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袈裟居然分里外两层,外面那层是用天竺古针法所绣,而内层却是用中土技艺缝制,两层天衣无缝贴合在一起,寻常人是看不出端倪的。”
顾洛雪:“我推测是红锦金丝袈裟传承数代,终有破损之处,所以才会有缝补的痕迹。”
秦无衣:“真正的红锦金丝袈裟何在?”
“之前确在我这里,你们上次到访时其实禅师也在,那日他便是来取袈裟,红锦金丝袈裟和我仿制的被禅师一并取走。”
秦无衣再问:“你仿制的袈裟可否能以假乱真?”
“不可以。”宁汐摇头说道,“两件袈裟所用的针法截然不同,而且面料也不一样,我虽尽力去仿制,但若遇到行家便能一眼分辨真伪。”
“那就有意思了。”秦无衣喃喃自语。
“这件袈裟与白哉到底有什么关联?”宁汐惴惴不安问。
“此事牵连甚广,你还是不知为好。”秦无衣起身告辞,出门前再三叮嘱宁汐,“为慧云仿制袈裟一事,万不可再向他人提及,否则恐怕性命之忧。”
宁汐诚惶诚恐点头。
回去的路上顾洛雪还是一头雾水:“慧云禅师为什么要刻意隐瞒真的袈裟呢?显然禅师对宁汐也有所隐瞒,佛家圣物让万民瞻仰岂不是更能弘扬佛法,慧云此举怕是另有他意。”
“慧云有什么意图暂且不议,据宁汐所言,她仿制的袈裟并非没有破绽,行家能一眼辨真伪,既然人都能看出袈裟的真假,为什么有无上神通的阿修罗却看不出来呢?”
顾洛雪想了想说道:“阿修罗是佛家的护法神,或许在阿修罗看来,袈裟并没有真假之分,无论是佛祖圣衣还是宁汐仿制的,但凡是袈裟都是圣物。”
秦无衣摇头:“如若真是这样,妖魔鬼怪只要披上袈裟岂不是就能无法无天?”
顾洛雪摊手:“那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原因。”
“当天在广兴寺,白哉见众生伤亡曾出口辱佛,当时阿修罗对其已有杀意,可奈何白哉身披袈裟,阿修罗才没有迁怒于他,后来白哉为护慧云,险些被阿修罗的佛法伤到,可慧云为其披上袈裟后,阿修罗立即住手。”秦无衣揉了揉额头,自言自语,“阿修罗为何要如此忌惮一件假的袈裟呢?最奇怪的是,慧云明明知道袈裟是假,他又怎么知道假的袈裟同样能救白哉?”
顾洛雪叹口气:“你干嘛如此执着袈裟的事?”
“慧云为了袈裟不但破戒而且欺君,前者能让他多年苦修功亏一篑,后者能让他身败名裂,能让他这么做定有非比寻常的原因,他极力不想让袈裟公之于众……”
秦无衣忽然瞪大眼睛,也随即停下脚步。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秦无衣嘴里反复念叨慧云最后告之羽生白哉那句禅机,微微张开的嘴角浮起一丝惊讶。
顾洛雪上前问道:“你想到什么?”
秦无衣径直向前走,喃喃自语:“阿修罗为什么会在传经当天出现?”
“降妖除魔啊。”顾洛雪不以为然说道。
“假设慧云就是狮妖,诸天神佛为何一直不收了他,而是等到传经大典的当天才让阿修罗显圣降妖?”
“慧云聚众传伪经,蛊惑众生为六梵天主造势,乱佛毁法才招致天怒人怨,阿修罗显圣收妖也合情合理啊。”
“这是过程,结果呢?阿修罗收服慧云的结果是什么?”
顾洛雪摊摊手:“结果就是百姓对佛法深信不疑。”
“不,这不是结果,至少不是关键的结果。”秦无衣笑意狡黠,“有佛便有魔,慧云在众人面前显露原形,从而牵扯出被武后一直秘而不宣的妖案,众人相信世上有妖邪为祸,也开始揣测武后是六梵天主转世,这才是阿修罗显圣降妖除魔的结果之一。”
“之一?还有其他的?”
“对,还有另一个,阿修罗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掩饰这个结果。”
“到底是什么?”
“阿修罗一再强调红锦金丝袈裟是佛祖圣衣,可阿修罗却辨不出圣衣真伪,假的也能让阿修罗投鼠忌器,阿修罗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灭掉白哉,可两次都因为袈裟而收手,阿修罗不怕白哉,怕的是袈裟!”秦无衣淡淡一笑,“这便是阿修罗显圣真正的原因,他是冲着袈裟来的,阿修罗要取回袈裟,所以不能让袈裟有丝毫损毁!”
顾洛雪一愣,停在后面。
“怎么了?”秦无衣转头问。
“阿修罗离去后,大理寺接管广兴寺,在勘察后发现那件被白哉丢弃的袈裟不翼而飞,寻便寺庙各个角落也不见踪迹。”顾洛雪惊愕不已说道,“都猜测是阿修罗离去前将袈裟收回。”
秦无衣听闻后反而一脸轻松:“如此看来,我推测无错,阿修罗大费周章显圣,目的就是为了那件红锦金丝袈裟。”
“可袈裟是假的啊!”
“这就是最有意思的地方,慧云让宁汐仿制袈裟,可见他早已觉察到有人在觊觎袈裟,所以才会未雨绸缪准备一件假袈裟。”
顾洛雪跟上秦无衣步伐:“那真的袈裟在什么地方?”
“白哉应该知道。”
“他,他怎么会知道?”
“当天慧云在高台上对白哉说过,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收其为弟子并传衣钵,红锦金丝袈裟既然对慧云如此重要,他一定会将袈裟传承给一位他信任的人。”
“白哉并没提过袈裟的事啊?”顾洛雪一筹莫展。
“当天事出突然,慧云在众目睽睽下自然不会向白哉明言,定会用其他办法暗示他。”
两人回到曲江刚好看见回来的羽生白哉和聂牧谣,秦无衣将袈裟真伪的事告之两人,既然被阿修罗收回的是假袈裟,那么真的应该还被慧云藏匿。
众人立即来到广兴寺,在慧云的禅房四下翻找,除了几件换洗僧袍和佛经外,并没有其他发现。
唤来沙弥询问,得知慧云入京后,就一直留在广兴寺参禅,中间只出去过两次,而时间与宁汐所说的吻合,足见慧云入京后除了私下见过宁汐外并未与他人有过接触。
再问沙弥在传经大典之前,红锦金丝袈裟放于何处,沙弥遥指正殿告之众人,红锦金丝袈裟是在传经大典前才被请出,寺中僧人还专门为此做过大法事,请出的袈裟被供奉在大雄宝殿的如来座前。
沙弥带众人来到大雄宝殿,殿中供奉三世佛,最中间是身真金色的佛祖结跏趺坐,威仪三千,左边是药师琉璃光佛,右侧是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为尊佛像分立两位菩萨,大殿两边则是供奉十八罗汉。
“慧云不是俗世中人,欺君也就罢了,他居然连佛祖都欺瞒。”在让沙弥退下后,秦无衣走到原先供奉袈裟的地方,幽幽道,“按理说慧云如此敬佛,不该做出倒行逆施之事,到底什么原因让他如此看重那件袈裟?”
羽生白哉神色哀凉:“佛家讲果宝,戒律清规非同儿戏,戒为无上菩提本,由戒生定,由定发慧,破了戒便一生修为付诸东流,想来禅师定有难言之隐。”
“慧云能传你衣钵,可见对你极为器重信任,如若我没猜错,他定会留下袈裟的线索给你。”秦无衣看向羽生白哉,“传经当天你一直和慧云在一起,仔细想想,他可有对你说过什么?”
“我一早入寺,随同禅师到大雄宝殿早课,那天有请圣衣的法事,一直都是由禅师主持,直到禅师宣我上台前,都未曾与我说过一句话。”
“在高台上呢?慧云可私下对你有过什么交代或者暗示?”
“没有。”羽生白哉回想一遍,摇头道,“禅师在传我衣钵后,阿修罗就现身,禅师视而不见,一直闭目禅坐,并未与我私下说过什么话。”
“那就奇怪了,慧云不惜放弃修为也要藏匿袈裟,自知难逃大限,一定会传承袈裟,你既然是他的关门弟子,是慧云的不二人选,他应该会让你知道袈裟下落才对。”秦无衣皱眉。
“不二人选并非是我。”
聂牧谣和顾洛雪诧异:“还有其他人?”
羽生白哉指向秦无衣:“禅师说过,你能渡他亦能渡苍生,他视我为徒,可敬你为师。”
顾洛雪偏头望向秦无衣:“这么说,慧云也有可能将袈裟的下落告诉你。”
秦无衣苦笑一声:“我与慧云只有一面之缘,当晚你和白哉也在破庙,我不信佛所以才和他辩佛,慧云怎会以我这个逆佛之人为师。”m.χIùmЬ.CǒM
“未必。”聂牧谣若有所思。“当天有件事,我事后回想总觉有异。”
秦无衣:“什么事?”
聂牧谣:“慧云禅师在显露原形前,曾跪拜白哉,然后起身面向台下做过一个动作,当时听经的百姓慑于阿修罗神威,都埋头跪地,那么慧云这个动作是做给谁看的呢?”
来回踱步的秦无衣突然停止:“众人皆跪,唯有我站立,当时慧云看的是我,这么说,他那个动作是做给我看。”
顾洛雪当时也在跪拜,好奇问:“什么动作?”
“右手行礼,左手平伸。”秦无衣尝试还原慧云那个动作,比划了半天也不明其意,看向羽生白哉问道,“佛家有这个动作吗?”
羽生白哉看了半天:“没有。”
“你信佛,自然也熟读经文,慧云在高台做这个动作时,嘴角轻启,我懂唇语便记下慧云所说。”秦无衣一字不漏背诵出来,“你可知道这段经文的出处?”
秦无衣刚背完,羽生白哉便脱口而出:“这是罗汉真经。”
秦无衣眉头皱的更紧:“慧云无缘无故给我念罗汉经是何意?”
“罗汉!”聂牧谣忽然瞪大眼睛,“你可还记得慧云送你的那尊罗汉像?”
“我丢到花圃了……”秦无衣一怔,重新作出慧云那个动作,顿时反应过来,“慧云所做和举钵罗汉的动作一样!”
顾洛雪惊喜:“禅师是在暗示那尊罗汉像!”
“禅师敬你为师,会不会将袈裟委托于你,袈裟就藏在那尊……”聂牧谣先喜后忧,“也不对啊,那尊罗汉像根本藏不下一件袈裟。”
羽生白哉目光越过众人,看向大殿一侧:“这里也有十八罗汉。”
秦无衣顺着羽生白哉视线望过去,他正注视着举钵罗汉,这尊罗汉和真人一般大小,神态安详肃穆,一眉一眼皆栩栩如生。
“慧云送我一尊举钵罗汉像,可天下那么多十八罗汉神像,也不知他具体所指是什么啊?”秦无衣不解。
“天下十八罗汉相虽多,可禅师亲手为其披上袈裟的唯有眼前这十八尊。”羽生白哉平静说道,“传经大典开始前,请佛祖圣衣的法事上,禅师为这十八尊罗汉相披上袈裟。”
秦无衣目光移到面前举钵罗汉的袈裟上,忽然眼睛一亮:“慧云入京后再没离开过广兴寺,红锦金丝袈裟只可能被藏匿在寺庙中,最显眼的地方也是最会被忽略的地方。”
聂牧谣反应过来:“这尊罗汉身上的袈裟就,就是红锦金丝袈裟!”
秦无衣上前查看,他也未见过真正的红锦金丝袈裟,不过宁汐说过佛祖圣衣是用天竺古法缝制,秦无衣辨别绣工,果然眼前这件与其他袈裟针法截然不同,而且四周还有被挑开的针脚,想起宁汐说过,慧云在让他仿制时,曾从真的红锦金丝袈裟上取下镶嵌的佛宝,如此一来更加证明面前便是真正的佛家圣物。
毕竟是佛祖圣衣,秦无衣上前去取时,聂牧谣和顾洛雪一脸虔诚跪地膜拜,而曾经最向佛的羽生白哉却不为所动。
“真不信佛了?”秦无衣笑问。
“佛既然庇佑不了众生,我为何要信。”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较真,慧云让你观实相而非相,破一切虚妄即见如来,是想告诉你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慧云见阿修罗不敬不拜,可见他所见并非是阿修罗。”秦无衣语重心长道,“你既然不相信慧云是狮妖,为何要相信阿修罗就一定是神尊呢?”
“阿修罗不是神尊,那,那会是什么?”羽生白哉一头雾水。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在这里盗佛衣了。”秦无衣爬上佛像,回头白了羽生白哉一眼,“你傻站着干嘛,上来帮忙啊。”
两人合力小心翼翼从举钵罗汉身上取下袈裟,为了不打草惊蛇,重新为罗汉披上一件,藏好袈裟后众人离开广兴寺,回到曲江已是深夜,众人围坐在红锦金丝袈裟前足足看了一夜,但无论如何翻来覆去查看,也从其中看不出任何与众不同的异样。
“这件袈裟到底有什么玄机?以至于能让慧云千方百计守护?慧云在提防的人又是谁?”聂牧谣喃喃自语。
“信佛的人眼里此袈裟是佛祖的圣衣,不信之人并不会觉得有何贵重。”顾洛雪沉思道,“禅师如此看重这件袈裟,想来除了是圣衣外还有其他原因。”
晨曦透过窗户照射进房间的那刻,秦无衣像是打定主意,向羽生白哉伸手:“借你短刀一用。”
“你要干嘛?!”羽生白哉一怔,“这可是佛祖圣衣,白哉虽不再信佛,但也不至于做出损毁圣物之事。”
“都看了一夜,袈裟上真有玄机早该看出来。”秦无衣还伸着手,“袈裟有两层,如果袈裟内真藏有东西,也该藏在内衬中,我只想挑开线头一探究竟。”
顾洛雪和聂牧谣惴惴不安:“这件袈裟可是世间至宝,你可得万分小心。”
秦无衣不以为然淡笑,接过羽生白哉递过来的短刀,逐一挑开袈裟四周的针线,取下里面的一层走到窗边,但阳光照射到袈裟的那刻,秦无衣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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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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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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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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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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