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秦无衣追问。
“桌上果盘中的果实。”乐阳回答道,“画中宋郎剥好果实递给我,可我仔细辨认过,那果实是桂圆。”
顾洛雪:“的确有错,画中所绘是隆冬时节,早过了桂圆成熟的季节。”
“不,错不在时节,我患有消渴症,食用桂圆是大忌,宋郎对我饮食一直很细心,绝对不可能让我食用桂圆。”
“桂圆,桂圆……桂圆!”秦无衣在嘴里反复念叨几遍后,忽然眼睛一亮,“桂圆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龙眼!”聂牧谣霍然站起身,再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画卷,吃惊说道,“宋侍郎是想借此画告之八水相汇的龙眼所在!”
羽生白哉诧异:“龙眼不该是在长安,可宋侍郎所画是金陵?”
秦无衣揉了揉额头,面泛疑色:“宋开祺为人严谨,不可能在一幅画中画错多处,要么就是根本没有错。”
“没错?”顾洛雪不太明白秦无衣的意思。
“这其实应该是两幅画才对。”秦无衣沉静说道,“宋开祺真正想画的是龙眼位置,但又担心此举会牵连家人,迫不得已假借金陵赏雪,将龙眼的位置悄然隐藏于画作之中。”
羽生白哉:“宋侍郎留下龙眼位置,想必是在其中发现了什么,兴许就与妖案有关,当务之急应先按图索骥查找龙眼所在。”
“画中景致该是长安城外某处河道。”秦无衣收起桌上画卷交予聂牧谣,“你在城中耳目众多,立刻派人按照图中所绘查找地点,此事切记不可声张。”
聂牧谣点头,收起画卷出门回流杯楼,羽生白哉随她一同前往。
“公主无须担忧,卑职一定竭尽所能查明妖案,不会让宋侍郎含冤莫白。”顾洛雪宽慰乐阳公主,不卑不亢说道,“天色已晚,公主独自在外恐有危险,卑职亲自护送公主回府。”
乐阳久坐不起,神色惴惴不安余光瞟向秦无衣,刚端起茶杯的秦无衣看出端倪,眉头微微一皱:“还有其他事?”
乐阳犹豫不决,来回看看身边三人,深吸一口气说道:“宋郎遇害后,三司多次上门询案,因为事情牵连甚广,我担心祸从口出,所以我,我一直推说什么也不知道。”
秦无衣愣了一下,茶杯悬停在唇边:“关于宋开祺的命案,你有所隐瞒?”琇書網
“并非诚心瞒情不报,我与宋郎情深意重,他遭逢惨祸我也伤心欲绝,没有谁比我更想为宋郎讨回公道,只是宋郎之死牵扯新帝与太后,我太知朝堂上的利害关系,稍微行差踏错便能招致灭顶之灾。”乐阳忧心忡忡说道,“我不敢在三司的人面前说,怕有人会断章取义构陷宋家。”
秦无衣淡笑一声:“公主如此谨慎,连三司都不相信,又凭什么相信我们不会落井下石?”
“若上官有意针对,上次在宋府时,上官所说那些事就足以让宋家上下招祸,上官一心只追查妖案真相,乐阳权衡再三,觉得上官是可托之人。”
“向来处事滴水不漏的乐阳公主,几时起变的如此轻率,竟将希望寄托在前后才见两次面的人身上。”秦无衣品了一口茶,云淡风轻问道,“说吧,你知道什么?”
“此事和宋郎官声名誉有关。”乐阳欲言又止。
秦无衣不以为然问道:“是贪赃还是枉法?”
“宋郎洁身自好,忠君爱国,绝不会做如此欺君罔上之事。”乐阳犹豫良久,低声道,“是家丑。”
顾洛雪和秦无衣对视一眼,坐到乐阳身边:“既是家丑,终归是宋家的私事,与妖案有什么关系?”
“我下嫁宋家以来,宋郎对我一直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可我身子弱又患有消渴症,这些年只为宋郎生下一子,我心中有愧曾允许宋郎纳妾,被宋郎一口回绝。”乐阳埋头幽幽说道,“可在宋郎出事前一个月,我在他身上发现其他女人的头发和香粉味。”
顾洛雪:“公主是说宋侍郎在外金屋藏娇。”
“和宋郎夫妻这么多年,深知他为人绝非酒色之徒,不过他即便真在外面有莺莺燕燕,我也能理解,他瞒着我是顾忌自己驸马身份,万一张扬出去丢的是皇家脸面,可我还是想知道,宋郎瞒着我幽会的女子长什么样,所以我偷偷派人查探过。”
秦无衣和顾洛雪听到这里已经心知肚明,赫勒墩说过宋开祺在他那里私会盲女的事。
“宋郎遇害前一个月,与一名叫赫勒墩的胡商来往甚密,此人圈养异国美色供城中权贵享乐,派去查探的人回禀,宋郎和一名盲女有染,既然只是一时的寻欢作乐,我装糊涂没对宋郎明言。”
秦无衣漫不经心说道:“宋开祺身份显赫,换做其他人有三妻四妾也不为过,只是他贵为驸马,和异奴偷欢让言官知道非同小可,你隐瞒此事合情合理,可我还是不明白,此事和宋开祺的死有什么关联?”
乐阳踌躇不宁沉默了少许:“宋郎遇害当天也去见过那名盲女。”
顾洛雪:“公主无须多虑,我们已核查过,宋侍郎的死与您说的那么盲女无关。”
秦无衣提起炉火上的茶壶,忽然一怔。
“你早就知道宋开祺在遇害之前去过西市?!”
“知道。”乐阳被秦无衣的样子吓到,连忙解释,“宋郎偷入西市有违唐律,加之又是私会偷欢……”
“我问的不是这些。”秦无衣放下茶壶,厉声追问,“你是怎么知道宋开祺行踪的?”
“那日宋郎行色匆忙,我以为他又要外出幽会,心生妒意便派人暗中跟随。”
顾洛雪大吃一惊:“就是说,宋侍郎遇害当天他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公主都知道?”
乐阳摇摇头:“派去的人只跟到西市,见宋郎入了赫勒墩的商铺,莫约逗留了一个时辰,从后门离开后不久便跟丢了踪迹。”
“这些都不重要,宋开祺离开宋府之后,到他入西市之前,这段时间他去过什么地方?”
秦无衣迫不及待问,因为宋开祺离家时身上带着密匣,里面的密奏极有可能与山河社稷图下落有关,根据现在掌握的妖案线索,宋开祺将密匣抵押在某处质库,如今在找这个密匣的人并不只有秦无衣他们。
“宋郎离家后并没有直接去西市,而是兜兜转转去过好几个坊,不过一直都是他一人,没和他人有过交谈接触,何况那日宋郎是微服出访,也没人认出他。”
“宋侍郎应该是在挑选合适的质库。”顾洛雪心急如焚问道,“公主,您好好想想,派去查探宋侍郎行踪的人可有见到他去过质库?”
“质库?”乐阳一脸茫然,“宋郎去质库干什么?”
顾洛雪:“说来话长,等以后再慢慢向公主解释,但此事与宋侍郎的命案有直接关系。”
“没有,派去的人回禀,宋郎独自一人穿街过巷并没逗留。”乐阳一边回想一边说道,“而是去了城东靖善坊内的大兴善寺。”
“大兴善寺?”秦无衣一筹莫展,“他去寺庙干什么?”
“宋郎与大兴善寺的辩空和尚私交甚好,经常到寺中与辩空听禅论佛,那几日宋郎心烦意乱,想必是想寻一处清净之地悟彻禅机。”
顾洛雪灵光一闪:“宋侍郎该不会是将东西交给了辩空和尚!”
“什么东西?”乐阳不解。
“有些事公主不知道为好。”顾洛雪善意提醒。
“说的是,说的是。”乐阳感激不尽,深知卷入妖案之中,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好,“不过宋郎前往大兴善寺时,辩空和尚并不在寺庙中,他外出云游,早在几月前就向宋郎辞别过。”
顾洛雪还想细细询问,被一旁秦无衣出声打断。
“时候不早了,各坊已经宵禁,你虽可以畅通无阻,但人多眼杂易暴露行踪,若是不弃就在此留宿一晚,明早洛雪会护送你回府。”秦无衣自顾给自己续茶,淡淡说道,“你若想宋家安宁,今晚所说之事,只言片语都不能告之其他人。”
乐阳公主不住点头,答应留下暂住一晚,顾洛雪带乐阳去了厢房,安顿好乐阳后回到庭院,跟在秦无衣身边这么久,她也学会察言观色,秦无衣支开乐阳分明是有话不能当着她面讲。
“秦大哥,公主的话中莫非有线索?”
“明晚你随我潜入大兴善寺。”秦无衣嘴角微微上翘,“我们要找到的东西就在寺庙中。”
顾洛雪大吃一惊,压低声音:“宋侍郎的密奏不是该在质库,怎会在大兴善寺?”
“这就是宋开祺机警之处,密奏的确抵押在质库,但我们和另一批找密奏的人都猜错了地方,这处质库并不在坊间。”秦无衣胸有成竹说道,“最早经营质库的是和尚,为救济信徒开办质库广结善缘,大兴善寺同样也有,宋开祺选了一处最稳妥的地方藏匿密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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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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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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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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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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