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到那间地下室里,又被吓了一大跳。
地下室的墙上,每一面,都大大小小地写着——不准伤害她!
红色的,有些已经变色,似乎是血。
宁常安脸色一变,冲着坐在床上,垂着耳朵一副做错了事模样的楚然吼,“你疯了!”
“没有,老婆不是血不是血,我本来想用血的,但后来怕你骂我,喊人弄了油漆过来。”
楚然赶紧做投降状,企图坦白从宽。
“油漆?你告诉我这是油漆?!这是油漆?!”
宁常安戳着墙上明显是血迹的两处给他看,眼睛四处瞟着企图找到更多证据。
“没有了,没有了老婆就这两处。”
楚然赶紧将人抱住,试图平息她的怒火。
“你昨晚又发病了?”
宁常安倒没再骂他,而是神色有些痛苦地问他。
“没有,没有发病!”
楚然又赶紧否认。
“那你这……”宁常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发病你这是有发的什么疯?”
楚然抱着她,在她身上蹭啊蹭的,讨好主人的大狗狗般,“我害怕……”
他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宁常安,“我害怕我今天再控制不住发狂,我给自己念了一晚上,但是害怕会忘记会控制不住,所以我想我写下来,我在脑子里已经过了一夜,我相信看到这些字,我一定会住手,会醒过来的。”
“老公……”
宁常安听他这么说,哪里还舍得再发脾气。
抬着手臂摸了摸他的头,“你要相信你老婆,今天绝对不会再复发了。”
“嗯,我一直很相信宁医生。”
楚然低头偷亲了她一下,然后凑近她耳边小声说,“只要宁医生不再不守医德地撩拨我。”
宁医生转头在他耳朵上亲了一口,“那撩拨还是要再来一下的。”
笑得勾人地说,“谁让楚先生不正经,一激动就想现原形。”
不正经的楚先生这次经受住了考验,没有现原形,但在剑拔弩张的时候,宁医生突然提上裤子不负责了。
在他谴责的目光下一本正经地说:“非常好,毒素彻底清除了,恭喜楚先生,你彻底康复了。”
在楚先生拉着她小手,祈求也看一下男科时,她残忍拒绝,“术业有专攻,也请楚先生不要耍流氓。”
又在他哼哼唧唧地死拽着人不放手时,终于绷不住地锤他,“你不会想在这里吧?”
楚然感受着梆硬的床,和地下室里阴冷的气息,以及墙上被他画的凶案现场似的笔记,也觉得确实不合适。
“还不回家。”
宁常安挠了挠他的掌心。
“回家!”
楚然重重抱着人亲了一口,彻底走出了这间阴冷的地下室。
楚然不知道,宁常安在带他回家的这天,是他的亲生父亲楚承渊的葬礼。
他在见到靳舒月之后就彻底油尽灯枯,与世长辞,就像他在世上苟延残喘,就为了这一眼。
“你去吗?”
宁常安问他。
楚然沉默着,他其实不想去,他对楚家完全没有任何感情,更何况这个人,不仅让自己活得痛苦想要自己的命,更是夺去常安爷爷的幕后黑手。
“去吧,我陪你。”
宁常安拉了拉他的手臂。
“我没想让你原谅他,但他的一生,也太过悲苦。去他坟前见见他,不管他是安息还是更觉对不起你。”
“听你的。”
楚然只想顺从宁常安说的一切。
他们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本来就是秘密下葬,没什么人参加。
此刻过去,更是已经没一个人,只有两束鲜花在那里。
或许一束是靳舒月的,一束是奶奶的。毕竟宁常安也想不到还有谁会来给这个人献花,总不可能是更凄惨的楚非言吧。
他们站在他的墓碑前,宁常安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毕竟是楚然病痛的根源,也是导致爷爷死亡的刽子手。
如果是个活人,她准定要大骂,要他偿命。
但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死者为大,她也说不出来难听的话,更说不出好听。
只能十指相扣握紧了楚然的手。
“走吧。”
楚然也一句话没说,似乎就像宁常安提议的那样,只是来看看。
他们走出墓地之后,楚然问开车的黎向晨,“那个人找到了吗?”
他甚至没有办法去喊他楚焕或者楚非言。
本该是在这世上他最亲密的,他却一眼都没见过的孪生兄弟。
“还没有。”
黎向晨说。
“继续找。”
他说。
他不知道,楚非言却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但依旧选择做帮凶来残害自己。
他不能让这种危险分子继续当一个定时炸弹。
即便不能将他弄死,也要永久地关在监狱里。
车子缓缓驶远,一个身影从树影隐秘处现身。
与楚然一般无二的模样,走到楚承渊的墓碑前,一声不吭地站了很久很久。
在天上的星星都看得无趣,准备寻找别的观察目标时,他突然掏出一把匕首,蹲下身子,将墓碑上的照片一下一下地划到面目全非。
“我怎么会是你的儿子……”
他似乎控制不住地想笑。
“你临死前给我发消息说想见我?说对不起我?你怎么说得出的啊?”
“你怎么有脸告诉我你是我的……亲生父亲?”
“楚承渊,你真是临死都不忘恶心我,恶心的我不想活在这个肮脏的世上,恶心的我……想下去亲口听你给我说对不起,亲眼看着你跪下给我道歉请求我的原谅,亲手将你在我身上加注的痛苦十倍百倍地还给你!”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突然举着匕首猛地扎在了自己心脏处。
“别以为死了就能解脱……”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他仿佛不知道疼般,喉咙处还发出嗬嗬的笑声。
“你不是最在乎我那个妈妈吗?你不妨猜一下,她明天过来看到我憎恶的将你的照片划得稀烂,看到我自杀在你的墓前,会是什么反应?她会不会疯掉?会不会余生的每一天,这一幕都会出现在她的噩梦里?”
“别急。”
他笑得胸腔抖动,鲜血流得愈发汹涌。
“别着急,我会下去和你一起看着。别着急,我们会继续互相折磨。”
对应他嘴里的话般,他拔出刀子又猛地扎入自己脖子上的大动脉,一瞬间鲜血喷涌而出,他身体终于无力地栽倒下去。
“你怎么会是你的儿子……”
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他嘴巴开合还在念着这句诅咒般的话。
……
宁常安和楚然回到家里,就看到了一些不速之客。
苏家全家倾巢而出,坐在他家的客厅里,安然坐在杜若的腿上,正在开心的和苏禾玩着什么。
“姐姐!”
苏禾倒是比玩嗨了的小安然先看到了他们。
“妈咪!爹地!”
小家伙瞬间从杜若怀里跳下来,小炮弹一般朝着楚然冲了过来。
“爹地,你回来,你终于回来了。”
小家伙撇着小嘴巴,竟然有点想哭。
“怎么这么委屈啊,谁欺负我宝贝了?”
“宝宝,宝宝还以为那个和爹地一模一样的人说是宝宝的爸爸,爹地就不要宝宝了呢。”
小孩子的泪说来就来,抱着楚然就哭了起来。
宁常安在旁边哭笑不得,“都给他解释好几天了,说你生病了,这几天不能回来,嘴上相信了,这心里还埋着小心思呢。”
“爹地怎么会不要宝贝。”
楚然重重亲了一口,彻底打消小家伙的不安。
“别哭鼻子了,有客人在呢,也不怕笑话。”
苏禾已经走过来亲昵地抱住了宁常安的手臂,“我们才不是客人,我们可是姐姐最亲的娘家人。”
“是吗?”
楚然不满地扫了一眼神色有些尴尬的苏白青,还有依旧棺材脸的苏木。
“如果我没记错,在座的四位,真正算得上家人的只有三个,而被我老婆承认的,只有两个吧。”
“老婆?需要帮忙请走无关人士吗?”
楚然抱着孩子靠在宁常安身边问,完全不怕得罪这个前科累累的老丈人。
更何况他还差点害死老婆,他是真的想让伤害过老婆的每个人付出代价,即便是苏白青。
苏白青这在上位惯了的人,听到这毫不留情面的话脸色微变,但在亏欠了太多到现在都不肯认他每天无视他的女儿面前,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怒都不敢怒。
“你也不必说话带刺。”
苏木冷冷开口。
“宁常安既然是我妹妹,我以后就会完全拿她当妹妹对待,你不必再把我当成情敌一样看待。”
“呵。”
楚然直接冷笑出声。
“情敌?你也配。”
“你也不用得意。”苏木继续说,“我既然已经是她名义上的哥哥,也一定会尽到哥哥的职责。你但凡敢对不起她,但凡让她说出一点不好,我们苏家都会将她接回家去。”
“呸!”
楚然简直要暴走了,完全不顾杜若这个被宁常安承认的长辈还在面前,直接爆粗。
“我老婆只有我这一个好哥哥,你才不是!”
他占有欲十足的搂着宁常安,脸色是真难看。
在座的各位大概只有宁常安才懂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因为怕宁常安在撒娇的喊他哥哥,特别是在床上的时候,脑子里出现这张让人立马软掉的脸。
“行了。”宁常安推了推他,“妈妈来之前和我说过来,来庆祝你康复的,我留他们吃饭了。”
“庆祝?”楚然小声嘀咕,“我看添堵才是。”
“够了啊。”
宁常安微微瞪了瞪眼,楚然终于收了声。
“那老婆想吃什么?咱们现在出去?”
立马变了一副嘴脸。
这一顿饭宁常安吃的还行,这几天一直担心着爹地会不要自己的小安然一直食欲不振,今天敞开了肚子,吃的差点撑翻肚皮。
而楚然看着越看越不顺眼的楚家人,吃的消化不良。
是真的消化不良了。
宁常安从药店里出来,将健胃消食片递给他,还止不住的笑。
“笑什么?”
楚然没好气的瞪他。
“笑我老公好可爱。”
宁常安看着他将健胃消食片扔进嘴里,咀嚼咽下,才捧起他的脸,带着无限爱恋的亲了亲。
“好爱你,好爱我的老公,好爱好爱。”
楚然的消化不良都立杆见效的好了,“这么开心啊?”
亲了亲老婆的小嘴巴,被传染的跟着眉开眼笑。
“嗯,好开心。这是我们在一起后最重要的,比结婚纪念日还要重要的一个日子。”
“我老公康复了,再也不用忍受疾病的折磨,再也不用担心会将我一个人丢下。变成了一个再健康不过的人。而且……”
她嘻嘻的笑,“而且还是我治好的。我真棒。”
“嗯,宁医生最棒了。”
楚然痴迷的看着她飞扬的笑脸,情难自禁的将人抱在怀里深深亲吻。
宁常安今天确实很兴奋,大概也因为喝了一点酒,热情的超出楚然预想的回应,甚至在他想抽身时候,抱着他的脖子直接化被动为主动的继续纠缠。xǐυmь.℃òm
“我爱你,老公我好爱你,哥哥哥哥……”
“等一下,等一下乖乖。”
楚然用自己平生最大的毅力将人拉开,“宝宝还在车里呢。”
“没关系,他已经睡着了。”
宁常安再次亲了上来。
楚然简直要发疯,按着人狠狠亲到缺氧,总算让怀里人老实了下来。
宁常安靠在他的肩上微微喘着气,迷离的大眼睛看着前方,嘴角挂着幸福的笑意轻轻开口,“哥哥……带我回家吧。”
像小时候她趴在楚然背上,让他带他回家,那个没了妈妈就没了一切的家。
“嗯。”
楚然握紧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吻。
“我们回家。”
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灯火通明的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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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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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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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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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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