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月凝视着前方,终于吐露心声:“明月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约是大半年前,她同手帕交去城边踏青,几个官家姊妹不似寻常千金,以父兄为憧憬,清傲得很,寻常人根本不入眼。
后来下起了大雨,人群匆忙,冲散了她和姊妹。李明月身后跟着丫鬟,大雨滂沱,丫鬟只能解开自己的外裳给她遮雨,但很快便湿透了。
不知不觉,两人就避到一处茅屋前。
茅屋破败不堪,她们站在房檐下均是松了口气,在丫鬟的埋怨声中,李明月推门而入——琇書蛧
“谁准你不请自来的?”
嗓音冷硬得像块石头,她愣住了,本以为这么破的地方没人住才是。
李明月掩下心中的不满,毕竟是她有错在先,俯了俯身:“天降大雨,我和婢女躲雨行至此处,打扰到公子万分歉意。”顿了下,“我并非故意进门,只是以为……”
“以为这么破烂没人住是吗。”张选之冷冷打断,“大周的小姐便是这般无礼?”
李明月蹙眉:“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什么大周的小姐,说的他不是大周的人一样。
抬头的刹那,这才看清男人的长相。消瘦、清秀,本是温润的长相,那双眼睛却莫名如海般平静,而这平静之下却似又藏着狰狞的浪花,无声拍打着。
一身孤高、冷漠之气。
心莫名漏了一拍,余光瞥到张选之手上的书,她竟局促起来:“你、你会读书?是参加科举的学子?”
“躲雨可以,安静坐在那里不要靠近我、打扰我。”张选之不耐道,重新低头看书。
丫鬟进来便听到这一句,怒道:“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胆敢如此无礼!”
“小翠!”
李明月紧张地望向张选之,后者果然皱眉,再次抬头,冷酷道:“出去。”
“这可是阁老独女!”
……然后就在一脸不可置信中,两人被赶去了茅屋外的屋檐下躲雨。雨势渐小,倒没有再淋到她们。站在外面的李明月还没反应过来,这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对她!
愤恼的同时,某种微妙、不可言说的情绪慢慢升起。
李明月乃是天之娇女,自认不是小气害羞的普通女子,第二天便借着道谢的名义非要去找回场子。好教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后悔那么对她!
此后,张选之后没后悔另说,李明月清醒地看到自己沦陷了,或许是高高在上惯了,对于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忽然就越想要。
真奇怪。
那个人对她向来冷言冷语,甚至没有笑过。
自己就跟疯魔了一样放下矜傲,瞒着所有人纠缠他、拒绝爹娘的说亲,固执地只要他一个人。可张选之独来独往惯了,眼中只有书和科举,对于她的强势介入从一开始的冷漠变为深深的厌恶。
感受到这份厌恶,李明月不知所措,屡屡碰壁之下却越挫越勇。
可有的人一开始就注定了无法凑到一起,她自以为的感动和付出,在张选之看来不过是无尽的麻烦。
时日久了,李明月难免失了耐心,在某一日口不择言道:“张选之,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我是阁老之女,只要和我在一起,任何功名利禄都唾手可得。”
“你娶我啊!”
张选之本就冷凝的脸色愈发冷,含着讥讽:“我张选之想要的东西自己会拿,无需旁人。”
事实上,李明月说完那话便懊恼了,爹爹的一世清名怎么能因她而毁了?可下一秒,她更恼了,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威胁道:
“你周围的人谁不知道我李明月瞧上你了?谁敢和我争人?”
“你只能娶我。”
“只要我告诉爹爹此生非你不嫁,你不娶也得娶!”
话落,张选之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第二天,李明月便听到他和叫花子成婚的消息,她嗤之以鼻,怎么可能?直到过去时看到窗边大红的喜字。
傻了。
李明月浑身血液逆行,疯了一样冲进去抓住张选之火红的衣襟,哭腔质问:“张选之,你要娶别人?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就不行?”
“我不要你娶别人!”
张选之任由她抓着,表情平静却残酷,含着浓浓的恶意和嘲弄:“我宁愿娶个叫花子,也不愿娶你,还不明白吗?”在她愣怔的脸色下,缓缓吐出,“李明月,你真恶心,我受够了。”
“……”
李明月唰的白了脸色,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踉跄着后退几步。
不,这一定是在梦……
滲人的凉意自心底而起,明明是炙热的天,却凉进了骨子里。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笨拙地接近他,可为什么会落得这样惨烈的局面?
像个孩子一样茫然无措。
张选之看着眼前的人,冷冷提醒:“李明月,我的新娘就要到了。”
“选之……”李明月苍白的唇瓣颤抖着,下意识想要靠近他,触及到那双满含厌恶的眼眸时,血液忽然凝固了。
之后,她强迫自己离开。
在张选之新婚燕尔时,阁老府上的小姐突然病了,李阁老寻遍名医不得治。
……
李明月说起那段过往时,心抑制不住地撕裂开来,看着自己的双手:“骨子里的傲慢被打入尘埃,骄傲前所未有地受挫。”
“这些我都能接受,唯独一点——”
“即便如此,我也仍旧想要抓住他、抱紧他。”
意识到这点,意识到自己的无可救药、犯贱,李明月彻底崩溃,最后仅剩的尊严让她不得不顾及爹娘,这才停止哭闹,转身离开。
事情发生后,她无言面对他们,更害怕自己再次控制不住去找他。绝望之下,李明月封闭了五感,对外界不闻不问,以此逃避。
那混乱的时日,犹如浮生一梦。
说完这一切,李明月扭头看向已然熟睡的慕依霜,轻声说:“娘娘,谢谢你。”
醒来时,已是下午了。
慕依霜惺忪地睁眼,余光瞥见蜷缩在身旁沉沉睡下的李明月,挑了挑眉:“喂,该吃饭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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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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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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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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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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