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一瞧见新型冠状病毒这几个字,程百涛就能想到今天中午那被防护设备笼罩住身躯的男人身影。
确实如那男人所说,人的一生被功名利禄四个字贯穿了,真到了性命攸关之际,再多的钱财也不如人命紧要。
一句话也算是点醒了年轻男人,自打从医院出来,程百涛暂时停止了接单,顾不得汗水将头盔的面罩拉了下来,火急火燎的赶回了外卖站点,换上个新口罩才敢继续出门。
那自称名叫李和年的男人一席话,算是给年轻男人上了响亮的一课,生命可敬亦可畏。
程百涛看着眼前踩着寒风混着灯光起伏在街路上的人流,佩戴着口罩的面孔和暴露在夜色下的口鼻交织在一起,他心中默然。
在这座城市中没日没夜拼搏了多年的年轻男人,隐隐感觉出这座生活了三年的巨大都市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改变。
今天对于那些就诊患者在医院外排队的场景年轻男人心有余悸,这种新型冠状病毒真的就那么眼中么?
“算了,严重不严重也轮不到自己想了。”
年轻男人自顾自的呢喃着,也是再有三天就到了该回家的日子了,帮王勇军忙过这段日子,他对于这座城市来说也就算是没有遗憾了。
特别在今天李和年说完那些话之后,程百涛觉得钱不钱的也就这样了,自己位卑人轻,不能帮忙治病救人也不能帮忙抵挡病毒,走了也就算是少添乱,也算不错。
想到此处,程百涛抬头望了望餐馆中的人群,就餐的食客和等候的食客极多,看来自己这订单还要等一会。
索性,年轻男人便开始查找关于新型冠状病毒的最新消息,两天里,程百涛可谓是忙得焦头烂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新型冠状病毒的原因,外卖的订单多了不少,看样子似乎有些不想出门的意思。
临近春节,想要回家的外卖骑手老早就回家了,导致站点里的人手与订单量成反比,所以这才导致程百涛如此繁忙。
这几日除了母亲打来的电话外,程百涛的所有精力几乎都在外卖软件上,没想到在资讯热度排行榜中,新型冠状病毒的字眼仍然高居榜首。
程百涛翻着最近的消息,呢喃着:“武汉市已确诊人数121例,上千万人才一百多例,那医院里怎么整的跟生化危机似的?穿的那防护服都看不见样子,太小题大做了吧……”
‘据武汉卫健委通报:城南医院呼吸科主任医师罗成平确诊感染新型冠状病毒。’
正在自言自语的年轻汉子看见这条消息后,唇舌突然一滞没了言辞。
‘医生?确诊?’
程百涛在心里暗暗琢磨着。
这按理来说,医生和护士一辈子都和健康啊疾病之类的事物打交道,对于怎么防护自己心里应该最有数,怎么这医生还中招了?
程百涛心里越来越不解,也越来越后怕。
今天中午程百涛被门卫拦下时,心里不免要闪过几句牢骚,外卖骑手之间与一些门卫保安的关系不融洽是常事。
可如今,程百涛心里极为感谢老大爷,那医生护士层层防护都有感染的风险,自己当时属于是裸露着一切,感染风险可能更大!
怪不得医院的那个订单被同行来回转交了四五次,最后没有办法了,才落在了程百涛手里。
当时程百涛不了解医院情况,心想着帮忙就要有个帮忙的样子,不能给王勇军添麻烦,顺手就接了,谁知道背后竟然有这么大影响。
“乖乖,怪不得他们都不去医院呢。”
越想程百涛便越感觉背后有凉意升起。
“看来这医院的订单以后要慎重……”
叮……
正在程百涛自顾自呢喃之际,手机蓦然响起,电话屏幕上跳跃着一个字‘妈’。
“喂,妈!”
“儿子,你下班了么?千万记得要戴口罩啊!”
程母担忧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
程百涛从小就是个实诚性子,对外人说不出谎话对家人更是如此,虽说那天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不让程百涛出门,但是程百涛还是将在帮几天忙的事告诉了母亲,在他看来这事不好瞒也瞒不住。
与其被母亲发现让她着急上火不如实话实说还能让老人家放心一些。
程母也是个直爽性格,听说程百涛出于理义人情都该帮忙,沉默了一会也就算了,只是叮嘱儿子千万要防护好自己,这不一天三遍电话询问的极为准时。
程百涛心头升起鼓鼓暖流,傻笑道:“戴了戴了,妈你不用操心我了,我再有一单也下班了。”
“诶,好,好!”
程母连连答应道,而后又叹了口气,“千万要注意着点,就最后两天了好好帮衬着人家,都是出门在外拼搏的人都不容易,你大后天也就要回家了,我也就放心了,要不你总在外面这么飘着,妈心里总像悬着块石头似的,落不下升不起的。”
听闻这话,程百涛有些默然,语气低沉道:“妈,对不起,让你惦记了。”
很显然,程母并不爱听这种矫情话,没好气道:“你这傻孩子,还跟妈说这些没用的?”
“为人父母哪有不惦记自己孩子的?别说你现在长大成人了,就是你七老八十了你也是爹妈的心头肉,什么高官厚禄啊钱财金银啊,都不如平安健康活着重要!”
程母的语重心长的言语回荡在程百涛心间,让年轻男人鼻子有些微酸,就像是今天医生李和年一样,与他每天所医治的人相比,帮助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
可一个细微的决定,就替程百涛减小了可能发生的风险,救得不仅是一个人,也救了背后的一个家庭。
一直沉默的程百涛猛然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寒风和人群,心里似被重锤击打过一般,升起了一个莫名的想法。
‘为人父母哪有不惦记自己孩子的?’
母亲的话语和李和年的背影同时浮现在程百涛心头。
医生救死扶伤,为的就是挽回更多生命,从病魔手中夺回更多的家庭。
可……
可医生护士又是谁的儿女?自己只是生活在武汉,父母双亲便如此牵肠挂肚,那些医生护士直面病魔,挽病患于生死,他们的父母又该如何担忧?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一件一件重叠在程百涛心头,多次被退的订单,无人敢去的医院,医院外排队的人群,每一件事都在年轻男人心头重合。
医生救治病患已经是挑起重担,同样是为人子女的他们同样是父母心头肉的他们,只为了救助更多生命,就要扛着重担忍着疲累饥饿冲在最前方,连一顿温热饭菜都吃不上?
程百涛心头似是有一架巨鼓,阵阵鼓声顺着四肢百骸震颤着年轻男人的心神,此时他想起刚才呢喃的那句‘看来这医院的订单以后要慎重’便觉得双颊滚烫,无地自容。
一直被程百涛攥在手里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阵阵震动感觉顺着手掌传至年轻男人全身。
手机的震动将程百涛拉出思绪,年轻男人顺手接起电话,电话中传出王勇军的声音:“小涛,你还有几个单?”
心中刚有一阵山呼海啸,此时程百涛嗓音有些沙哑,回答道:“目前还剩一个。”
“你嗓子怎么哑了,你没事吧小涛。”王勇军听着程百涛的沙哑声音,继续说道:“送完这个就收了吧,一会我去接你,别那么拼了。”
“我没事王哥。”
程百涛清了清嗓子,玩笑说道:“得了吧,我这么大人还用接?一会你给我发给定位,我自己就去了。”
“行,那你就别骑车了,晚上喝几杯,骑车不安全。”
……
挂断了电话,程百涛调整着心神,还是眼前的工作要紧,年轻男人迈步进了餐馆。
很顺利,餐馆的外卖订单也已经做好,没有太多等待,程百涛拎着餐食便向外走去,一阵交谈声音传入年轻男人耳中。
门口处是对正在吃饭的年轻情侣,女孩一抬头瞄见恋人正拿着手机观看一段短视频,不禁问道:“你看那是什么啊,者孩子好可爱啊。”
年轻小伙子诧异道:“你不知道?这孩子最近可火了,朋友圈和视频都总能看见他。”
“给我看看。”
年轻小伙子将手机音量调高递到了恋人面前,阵阵奶声奶气的声音自手机喇叭中传出。
“我爸爸叫李和年,他是一名武汉医生,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ωωω.χΙυΜЬ.Cǒm
提着外卖餐食的程百涛刚巧走至二人身旁,年轻男人心中仍是挂念着订单,听着那隐约之间有些熟悉的名字没什么太大反应,依旧是步步前行。
可当年轻男人拎着餐食迈出餐馆的那一刻,原本前行的步伐不禁一滞,神色一凛,回味着刚刚听见的那道孩童声音。
李和年……
那个提着外卖走向门诊的身影再度出现在程百涛脑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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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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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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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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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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