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凡望着面前熟悉身影,欲言又止,美目中满是复杂神色。
身着防护设备的齐延看着心爱姑娘有些苍白的眉眼,压着心疼,微笑道:“我怎么了?”
童凡轻叹了口气,自知自己无法阻止齐延来探望,缓缓道:“你怎么来了,听鑫鑫说门诊和科室都要忙疯了。”
齐延点头道:“我来看一你眼一会就回门诊,顺便……”
年轻医生的话锋一顿,缓缓道:“随便给你送点东西。”
“东西?”
童凡有些疑惑。
“一件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说着齐延从身后拿出那份遗体捐献申请表,递向童凡。
童凡看着申请单娇躯一凛,却没有伸手去接。
齐延将申请单塞到童凡手中,解释道:“你别怪老师,你给老师打电话那晚,我在他身边。”
遗体捐献申请表上直系亲属签字栏中童铁军与田红梅的名字赫然在目。
当田红梅泣不成声的时候,齐延很识趣的离开了书房,为痛断肝肠的夫妻二人留下一个安静的空隙,隔着书房门齐延仍可清晰听闻田红梅抽泣的声音,抽泣声音伴随着夫妻二人的交谈声音隐隐传出。
也就十多分钟的光景,脸上泪意微消的田红梅率先出了书房,将遗体捐献申请表交到了齐延的手里,自那开始到齐延离开,田红梅沉默似冰一语不发,只是呆呆的坐在餐桌前,捧着丈夫剩下的半碗炒米泡,望着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缓缓的咀嚼着碗中的餐食,泪水顺着嘴角滑进嘴里也浑然不知。
齐延不知道童铁军是怎么说通妻子,但齐延知道,田红梅的哭腔应该是他前半生听过最为悲恸的。
童凡识得母亲的字迹,看着申请书上的娟秀笔迹面有戚容。
齐延长舒口气,“对不起,被阿姨知道了。”
童凡轻轻摇头,苦涩道:“迟早都会知道。”
“凡凡……”
齐延见童凡悲伤神色想要出言安抚,可话到嘴边,却如何也开不了口。
年轻的实习医生在心里思量了好久,终是开了口:“无论结果是好是坏,我都想跟你一起承担,哪怕这是结束,我也想陪你走完这最后一程。”
童凡语气冷若冰霜,没有丝毫情感色彩,喃喃自语道:“你把自己当成谁了?我用你陪?”
齐延满腹的话语似是被童凡一句冰冷的应瞬间击破,惊慌失措道,“凡凡你……”
童凡红着眼眶,生硬道:“从始至终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不过是同事,同事一场的同事,我不想见到你,你走吧。”
童凡并不想让年轻男人因为她再产生什么心理波动,相比自己,医院更需要他,那些站在疑云下的患者更需要他。ωωω.χΙυΜЬ.Cǒm
所以她不敢对面前的意中人流露一丝一毫的情感,她怕,她怕如今的她成了绊住他步履的绳索。
比起这些来,她更怕是哪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日夜,还有多少次看见他的机会,这是种让人看不真切的病毒,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还能坚持多久,可能她能够继续坚持一个月、一年,也可能明天就会病情加重躺在呼吸机前。
她怕自己盖着白布被推出隔离病房的以后,他会痛断肝肠,在自己的遗体被放置在解刨台上的时候,他会撕心裂肺,当自己尘归尘土归土之后,还会有一个男人郁郁相思。
与其说用她余下不多的时间去耽误一个前途光明的年轻医生以后的时光,不如就此了断,无论他心里如何看待自己。
她既然陪不了他,就不能耽误他。
所以她想决绝一些,生硬的将自己从他的世界中抽离出去,这样虽说对他残忍,但一时的残忍好过一辈子的折磨。
短痛比起长痛来,短痛应当会舒服一些吧。
身着防护设备的年轻男人如遭雷击,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不明白童凡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童凡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低吼出来的。
齐延仍是站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原本安静的隔离病房中,童凡的低吼声显得有些突兀,在走廊中巡视各病房的医护人员听闻声音都疑惑的靠向这间最靠角落的隔离病房,张鑫也在其列。
张鑫亲眼看着齐延走入病房,童凡姐在刚才一番嬉闹之后心情也不错,二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激化矛盾?
再有就是齐医生,作为医生不知道病人心态的重要性?偏偏在童凡姐感染发病的时候给她吵架?一个大男人这点容忍量都没有?张鑫心里愤然。
当众人围靠向童凡病房之时,正赶上童凡向外推赶齐延。
“怎么了这是?”
“童凡,你不能激动!”
“快停下,快停下。”
人群中传出阵阵劝解声音。
张鑫冲到最前,一把揽住童凡,身体孱弱的童凡被张鑫拢在怀里,张鑫着急道:“童凡姐,你别激动。”
张鑫转过头望着齐延怒声道:“齐医生你怎么回事,你不知道童凡姐病了么?亏着我童凡姐还没日没夜的惦记着你,吵架都不会分时候么?”
齐延听闻张鑫的话不禁一愣,混乱的思绪好像清晰了几分。
“鑫鑫你别乱说!”
张鑫的话彻底打乱了童凡的节奏,童凡本想着生硬一点断了齐延的念头,可是却被这丫头的误打误撞给毁了。
身虚体弱的童凡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张鑫的双臂,用力的将齐延推向门外,咬牙道:“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齐延踉跄着被推出病房,包括张鑫在内的众人都被童凡驱逐了除去,咣当一声,病房门闭合。
病房内的童凡依靠在房门上,娇躯颤抖,泪水似决堤洪流一般冲出双眸,年轻姑娘用手死死地捂着自己口鼻,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病房外的众人面面相觑,根本没闹明白病房里发生了什么情况,一向温柔的童凡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张鑫剜了一眼呆呆愣愣的年轻男人,闷哼一声。
众人眼中神情呆愣的年轻男人突然笑了,这笑声让众人极为意外。
‘这齐医生是怎么了?’
‘怎么死缠烂打被人拒绝反倒笑了?’
种种疑惑出现在众人心头,可令众人没想到的事,年轻男人的下一个举动更让人震惊。
齐延像是乱麻的心思越来越清晰,他有些明白了童凡的用意,张鑫的话、那天晚上在车里童凡与老师李和年的通话、还有童叔叔的那句没选错人都是齐延茅塞顿开的重要因素。
童凡不想让自己难过。
他懂了,一切都懂了。
年轻男人心头的震惊全然散去,一种难以言明的坚定在他心头澎湃升起。
只见身着防护设备的年轻男人身形缓缓下移,那前途极为光明的呼吸科医生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在了地上。
齐延丝毫不理会众人惊讶的目光,仍是面带笑意,柔声呼唤道:“童凡,你赶不走我的。”
“我明白你的用意,也知道你的心思。”
“事情不到最后一步,你怎么能轻言放弃?”
“感染了又能怎么样?”
“你要相信自己,相信我,相信我们,如果这世上没有奇迹,那我们就是奇迹。”
“病毒是很可怕,但它吓不住我,更带不走你。”
“无论前方是坎坷还是深渊,我都愿意陪你走下去,一直走下去,谁也无法动摇,病毒也不行。”
“三个月,你用三个月在我心里埋下种子,它已经生根发芽破土而出,所以我不允许你放弃。”
齐延言语铿锵有力,这是他第一次向心爱姑娘表露爱意,病房里的童凡哭出了声音,齐延每一句言语都好似冰雪消融后的微波,无孔不入的钻入她的心里。
齐延不在乎童凡是否有回应,继续说道:“你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终会有云开雾散的时候。”
“等到云雾消散之后,我要带你走遍这山河南北看遍大江东西,我要带你看遍这人间锦绣,所以我不允许你先离开。”
齐延话锋一顿,深情说道:“童凡,我爱你,我想每一个日出都有你,每一个日落你都在我身旁。”
“我不知道这句话在我心里到底藏了多久,也不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等你康复之后,等我们战胜病毒之后,你,愿意嫁给我么?”
齐延深情的言辞响彻整条隔离病房的走廊,没有鲜花没有钻戒只有两颗满是爱意的心和一声深情的呼唤。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时间仿佛像静止一般凝固,众人脸上的不解震惊都变了颜色,男人的深情有目共睹。
时才声音杂乱的隔离病房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凝神屏气等候着那句来自病房里的回应。
可是半分钟秒过去了,病房里依旧毫无回应,在众人以为求婚失败之时,那年轻男人又做出了惊人之举,他居然站起来了。
张鑫不明所以的望着出人意料的齐延,那么一大段告白都说了,到最后一步竟然放弃了?
张鑫能够清晰感觉出来,在坚持一下,童凡姐应该就会同意,可这男人竟然连这么点耐心都拿不出来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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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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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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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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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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