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凤兮提了一嘴,跟容朗有些渊源,南西月对凤兮礼遇有加,将其安置在太极殿,还派了两个宫婢给她,每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而南西月所住的上清宫殿,就在太极殿旁边。
太极殿华美壮丽,殿宇楼阁立柱上,雕梁画栋,其内饰古朴讲究,身处殿中,丰裕的龙涎香充斥其中,让人心神宁静。
上清殿比太极殿要高一层,透过上清殿二层的圆窗,向太极殿内望去,正好可以看到凤兮躺在靠窗一侧的软榻上,看书。
她一手撑着下巴,手肘支起在小桌上,另一只手握着一册书卷,视线落在那书册上,看得认真。
时不时,翻动着书页,很是安静。
南西月盯着凤兮看了许久,直到一阵风吹进窗内,将殿内的纱幔鼓起,微微摇曳。春娘上前劝道:“主子,窗口风大,还是把窗户关上吧。”
闻言,南西月摆了摆手,才回身跨到靠窗的书案边,坐下来,拿过一册折子看了起来。
春娘心中微微叹息一声,退了出去。
手中拿着奏折,南西月的心思却不在奏折上,他侧过脸,眸光落在凤兮面上。
世间真有如此相像之人吗?
他真的不是阿音吗?
南西月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
“滚,都滚!”
突然听到上清殿传出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是南西月一声厉喝,凤兮微微一惊,招呼一个婢子过来,问道:“去瞧瞧,你们皇上怎么回事?”
那婢子微微福身,领命出去了,不多时,便回转过来,禀报道:“回贵人的话,是皇上的茶盏凉了,正在上清殿发怒呢。”
婢子也没敢进上清殿,只是问了在外间侍候的内侍官儿。
凤兮记得南西月很是怕冷,在北边城时,明明还是秋季,不是很冷,他那营帐之中却是燃着炭火。而在京华城看见他的时候,他被人抬着,身上也是裹得严严实实。
她的血已经是大补之物,饮下她的之后,应当不会觉得冷才对,可为何南西月总是觉得冷,难不成是容祖给他下了毒?
凤兮翻身从软榻上下来,穿好鞋子便出了太极殿,来到上清殿前时,上清殿前乌泱泱跪了一地人,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和南西月发狂般的嘶吼,“滚,都滚,滚出去!”
微微一皱眉,凤兮抬起腿,跨进了上清殿高高的门槛。
上清殿内宽阔整洁,陈设简单,却处处彰显着奢华之感,南西月的声音是从凤兮的头顶传来的。
她刚上了二楼的房间,一只花瓶便在她脚边碎裂开,花瓶碎片蹦得屋内到处都是。
春娘和几个婢子,就跪在那一堆碎裂的瓷器旁边,春娘的脸上被飞溅的瓷器割了一道口子,脸上挂了彩,另外两个婢子低着头,脑袋上也有一块湿漉漉的,看样子也是受到了波及。
几人皆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起一分。
还在发疯的南西月,不停地将桌案上的东西砸在地上,像极了一头发疯的狮子。
踩着碎裂的瓷器碎片,凤兮来到南西月身前,南西月拿起一个花瓶正要朝她脑袋上砸,却被凤兮抓住了手腕。
见到眼前之人是凤兮,南西月手中的花瓶微微一松,花瓶落在地面上,摔得稀碎。
他膝盖一弯,跪在了凤兮的面前,抱着凤兮的大腿,竟像一个孩子似的,“呜呜”地哭了起来。
凤兮站在那处岿然不动,任凭南西月将鼻涕眼泪蹭在她的衣摆上。
听见哭声,春娘微微抬起头,瞧了一眼被南西月抱住的凤兮,又将头低垂了下去。
南西月哭了许久,声音才渐渐熄了下去,待南西月哭够了,凤兮伸出手,如一个长辈安慰晚辈般,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用清冷的声音说道:“可是哪里疼了?”
仰起头,南西月看着凤兮的脸,微微摇了摇头。
凤兮握住他的手腕,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探脉象,四平八稳,并无发病迹象。
这就让凤兮很疑惑了,既然没有发病,为何突然狂躁,还哭得如此伤心?
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南西月道:“这里疼。”
说这话时,南西月的神情,跟一个向大人讨要关注的孩子无异。
凤兮微微蹙眉,吩咐春娘,“去给你主子弄些甜糕来。”
春娘闻言,忙应声,带着身旁那几个婢女下了楼。
拉着南西月的臂膀来到桌案边,凤兮又仔细给他号了一遍脉,却不存在什么问题。
南西月乖乖地坐在桌案旁,目光却一刻不离凤兮的身。
微微松了口气,凤兮觉得,南西月如此狂躁,许是心病。
心病还须心药医,她不了解他因何发病,也无法对症下药。
不多时,春娘便盛了一碟甜糕上来,青葱的指尖一松开南西月的手腕,南西月眸子微微黯了黯。
接过春娘手上的甜糕,凤兮让她先下去,将甜糕放到了南西月面前,“吃一块,心情或许会好些。”
刚哭过的南西月,眸子微微泛红,他最不喜甜食,可看着凤兮这张脸,他还是伸手在面前的碟子中,拿过了一块。
白色的甜糕捏起来软软的,放在嘴边轻咬一口,慢慢嚼着,甜糕的甜味,便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
也不知,是甜糕的作用,还是凤兮站在他面前的缘故,南西月觉得情绪好了一些,便问道:“你与我父亲是怎么认识的?”
他怀疑凤兮就是东方芜,可凤兮看他时,眼中没有半分爱慕的影子。
从前东方芜看他时,眸子里只有他的身影,他能看到脉脉流淌在她眸子里的情意。
可眼前之人,与东方芜的样貌虽然很相似,对他更像是长辈对晚辈一般,更透着一股子疏离。
到叫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将碟子放在南西月面前的书案上,凤兮转过身,透过圆形的窗,看着对面的太极殿,缓缓道:“我与你父亲三十多年前便认识了,那时你父亲还是个八岁的小孩子,你姑姑更小,她那时才六岁,什么都不懂,很是天真烂漫。”
“三十年前?”南西月有些吃惊。
看凤兮的年纪,最多不过二十出头,三十年前她恐怕还未出生吧,如何能与他父亲认识?
凤兮侧过头来,瞥了他一眼,又望向窗外,幽幽叹息一声,道:“此事,你那祖父也是清楚的,若你有所质疑,大可去问问你那祖父。”
凤兮没有将重要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南西月最是相信他那个伪善夫人祖父,若是引起他的反感,只怕他分分钟能将她赶出宫去。wWW.ΧìǔΜЬ.CǒΜ
她相信,南西月肯定会那么做,若非如此,当年,在他祖父和心爱之人之间,他又怎会舍弃自己心爱之人!
“我祖父?”南西月心下生疑。
虽然那日在临安城大营中,春娘那番话将他气着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无道理。
祖父既是父亲义父,为何父亲从未在他面前提及。而更奇怪的是,小时候祖父为他医治顽疾之后,告诉他,不要将此事告知他的父亲。
让他奇怪的是,祖父和父亲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为何父亲不愿提及祖父,而祖父也不愿现身于父亲眼前。
凤兮:“不错。不过,巧的是,你那亲祖父羲和,与我也是老熟人了。”
说到此处,凤兮竟然嗤笑了一声。
她与南西月这一家子,这缘分还真是牵扯不清。
“这恐怕就是缘分吧!”说起缘分两字,凤兮浑身却透出一股寒气。
“我亲祖父,你竟也认识?”眼前的女子越发得神秘,从凤兮嘴里说出的话,叫南西月一阵高过一阵地诧异。
凤兮:“自然是认识的,若不是你祖父杀了我家的宠物,也不会有你父亲。而没有你父亲,自然也不会有你。”
当年若不是南羲和,她也不会被容祖带走。
“什么意思?”南西月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甜糕,听得云里雾里,全然不明白凤兮此言是什么意思。
凤兮转过身来,望着他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你若是想知道,不妨去藏书阁瞧瞧。”
南西月:“藏书阁?”
“既然你没事了,我就先回去歇着,你若对当年的事情有兴趣,不妨去过藏书阁之后,再来问我,我随时恭候。”凤兮微微颔首,提步便向楼梯处走去,待到了楼梯口的位置,她突然停下身来,转过头,见南西月的目光也跟随她到了此处,她微微一笑道:“依你父亲与我的关系,你大可唤我一声姑姑。”
说完,凤兮拂了拂长袖,缓缓下了楼。
见春娘候在上清殿外,她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去,原本干净的脸上,留下一条新鲜的血痕。
凤兮看向她道:“春娘,送我回去。”
太极殿就在上清宫旁边,这么几步路的距离,哪里需要送?
春娘明白,凤兮这是有话要同她讲,便微微拂了拂身,做了个手势道:“是,贵人这边请。”
自打凤兮在临安城救了南西月之后,旁人也不知如何唤她,她也不曾将性命告知不相干的人,为了好称呼,便将他唤作贵人。
南西月命中的贵人!
跟在凤兮身后,春娘低头不言,两人快要走到太极殿时,凤兮淡淡问道:“你们皇帝病情已经好转,为何会突然发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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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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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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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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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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