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额头的细汗,原来是场梦。
呼!虚惊一场。
东方芜已经离世半年了,他应东方芜生前所愿,将她葬在了城外,离十里亭不远的一处山坡上。
那里地势开阔,风景宜人,有玉带环绕,是个不可多得的福地。
平常他也会梦到她,只是不如今日这般骇人。
祁不语起身穿好衣裳下楼,客栈人来人往,却总不如从前那般热闹。从前不管他身在何处,客栈的大堂中,总有人对东方芜津津乐道。
大堂中的客人,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交头接耳,低声说着什么。
自容西月做了南国皇帝,东方芜似乎就成了南国禁忌,谁也不许提,也不敢提。
祁不语侧耳凝神细细听去,他离柜台最近的那一桌客人,嘴中听到了“秦将军”三个字。
不过那人声音太浅,听不太真切。
祁不语暗下运动真气,再次去听,这一回,几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他耳中。
一说:“秦萧的夫人即将临盆,可谓是双喜临门。”
二说:“那秦萧往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三说:“皇上为何要将皇位禅让给秦萧,他秦萧又不是皇族。”
一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秦萧可是咱们如今这位皇上的表兄。”
三说:“怎么可能?你从何处听说!”
一说:“这我能骗你吗?我族中有个亲戚,在朝中当官。朝中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最是知晓。据他透漏,前几日,皇上有意禅让皇位,可秦萧不但没有接,还气冲冲地甩袖离开了。这若是旁人,只怕早被治罪了。可秦萧不但好好的,隔天,皇上就下旨,册封秦萧为摄政王。”
三说:“这也不能说明,秦萧就是皇上的表兄弟啊。”
一说:“你可知,咱们如今这位皇上,祖父何许人也?”
三说:“······”
一说:“咱们这位皇上,祖父乃是四十多年前,那个天生贵命,被称为天选之子的南国太子——南羲和!”
二说:“噢,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曾听家父说起过,那南羲和当初为了求子,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最后,好像是生了一儿一女的,不过我也只是听说。”
一说:“没错,这秦萧,就是南羲和所出的,女儿的儿子。当年南羲和为了求子,得了一块玉佩,将其一分为二,一半给了他儿子,另一半给了他女儿。而今,这块玉佩,半块在当今皇上手中;另外半块,则为秦萧所有。当初,咱们皇上,也就是凭借这块玉佩,佐证了皇族身份。你说秦萧的身份,还有疑问吗?”
“噢!”几人哗然。
祁不语收起内力,耳边顿时清净不少。他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掌柜眼睛一亮,立刻满脸堆笑,对了账簿,找给他枚铜钱,“客官,下次再来啊!”
退掉了客房,祁不语去纸扎店买了些香烛纸钱,便往十里亭而去。
来到十里亭东面的山坡,祁不语一抬眼,便瞧见了那株长青树下的孤坟。
踩着晨露,来到坟前。
一尊无字碑,孤零零地矗立在山坡上,石碑周围杂草丛生,茂密的杂草中,一株株铃兰伸展纤腰,举着一串串洁白的花朵,似个又一个的小灯笼,于清晨的微风中摇曳。
好似是知道有朋友远道而来,在与他打招呼一般。
他没有给东方芜的墓碑刻上名字,是担心那些她不喜之人,来打扰她的清净。琇書蛧
祁不语脱下外袍,放在一旁的杂草从中,将香烛纸钱,放在外袍上,避免它们被晨露沾湿。
他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蹲下身子,去割那坟前的草。
这把匕首,便是半年前,插在东方芜胸口的那把。他将它拔了出来,一直带在身上。
东方芜是个喜欢自由的女子,她生前最羡慕他,能四处游览大好河山。他便带着这把匕首,饱览四国壮丽风景。如同与友人一道,也算是替她完成心愿。
不多时,无字碑前的杂草被清理了一片,祁不语在附近寻了些干柴来,点了两根香烛,三根香,插在坟前。又将纸钱放在那些干柴上,点燃了柴火,让他们慢慢燃。
半年不曾来,整个坟堆已经被杂草包围了,若不是这块无字碑,远远看去,也看不出这杂草丛里还有座坟了。
祁不语不禁叹惋,想她东方芜,生前是何等桀骜的女子。
那般耀眼,身怀惊世之才,一众男子犹不及她,被众人瞩目。可死后,尸骨却孤零零地埋没在杂草丛中。
坟前的干柴燃烧起来,袅袅白烟升腾。
祁不语将下摆撩起,扎进腰带中,挽起衣袖,将坟包上的杂草,一刀一刀割下来。
若不打理打理,只怕,再过两年,他再来时,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找着石碑了。
他扯起一丛杂草,正欲丢开,却见那杂草的根部缠了一块布。
怎么会有一块布呢?
祁不语记得,当初埋葬东方芜的时候,四周只有他一人,份上也是清一色的黄土。而这边山坡是不平坦的,就算有人游玩,也会选择相对较为平坦的北坡,或者南坡。就坟头的杂草长势来看,再加上这块布的腐朽程度,应是在东方芜埋葬后不久,遗落在坟上的,所以杂草才会长在这块布上面。
他将那块布与杂草分离开,将杂草丢在一旁,展开那块乌黑的布,里里外外地仔细瞧了一遍。
这一瞧,祁不语惊心跳都紊乱了起来。
这······这块布,是当初埋葬东方芜的时候,他亲手盖在她脸上的白布啊!
没错的,确实是那块白布。
当时匆忙,没有准备,他带走东方之后,便在义庄买了一口现成的棺材,将东方芜的尸身放了进去,他经历这种事情不多,所以对于殡葬一事,不是很了解。
那义庄的管事说,要在死者面上盖一块白布,说是对死者的尊重,也是免得亲人见着去世之人的容颜伤感或害怕。
那也是南国的习俗。
当时他没有准备白布,便掀开外袍,将自己里面穿的一件白色里衣撕下了一块,盖在了东方芜的脸上。
祁不语对那块白布,还记忆犹新,下摆针脚密集,上面是扯断的纤维。而且,从他衣摆上扯下的那这块布,不是四方四正的,而是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状。
正如他此时手中这块乌黑的布,所呈现的形状一模一样。
而且,此时他手中这块布,一边也是细密的针脚,其余两边,分明是撕扯下来的。
祁不语眉头一皱,盯着眼前这个坟包,心中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这座坟,是一座空坟!
盯着这座不大的土堆沉思了一瞬间,祁不语便蹲下身,快速地朝那土堆挖了下去。手中的匕首,得了内力的加持,更显锋利。
不多时,土堆便被挖开,整块漆黑的棺材的顶部,完整地展露出来。
祁不语手腕一转,将内力聚集于掌下,一掌推出,沉重的棺材盖子被一掌弹推开。他瞬间收势,走近棺材往里一瞧。棺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东方芜的尸骨,被人盗走了。
怎么会这样?
究竟是谁?人都死了,还要把人挖出来,让她不得安宁。
祁不语蹲在棺材沿上,思索着。与东方芜有关系的人,长短就那么几个,最有可能掘墓的,便是与她生前有仇的几个人。南西月、秦萧、汪寺苟他们三人最有可能。
作为东方芜生前寥寥可数的朋友,东方芜死前又将后事托付于他,对他信任有加。可在她下葬后不久,她的尸身便被盗走了,他难辞其咎。
他一定要为东方芜寻回尸身,让她入土为安!
打定主意,祁不语将棺材重新盖上,复原了坟堆,拿过一旁放在杂草从上的衣袍,匆匆离开了东坡。
南西月就是从前的容西月,他继位后,改回了祖姓。
祁星落回府问父亲,当初东方芜死后,南皇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祁星落思量许久,摇了摇头。
他又去汪府,和将军府打探了一翻,均无收获。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九幽殿给了他一条重要消息,让他去东海之滨北极之地,说去那里或许能让他寻到些线索。
祁不语得到消息,立刻动身赶往东海之滨的北极之地。
日夜兼程,一个月之后,祁不语总算到了目的地。
东海靠近北边的一岸,乃是一片雪原,冰天雪地,了无人烟。穿过这片凶险的雪原之后,祁不语眼前豁然开朗,雪原的尽头,有一汪蒸腾着热气的神泉。
越靠近神泉,越觉得四周温暖如春,环绕在神泉周遭的森林郁郁葱葱,翠绿的草地,点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鸟语花香,堪称天堂。
突然,周围的灌木从中传来一阵希希索索的声响,听上去犹如隐藏在这林间的猛兽,伺机要窜出来捕食猎物一般。
祁不语手腕一抖,将匕首横于胸前,放缓脚步,朝那发出声响的灌木丛走去。
刚将灌木丛拨开,一双血淋淋的手,便从茂密的枝叶中伸了出来。那双手猛地抓住了祁不语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掀翻,压在了地上。
紧接着,那人张开血盆大口,便要咬向他的喉咙。
说时迟那时快,祁不语反手一劈,一掌击在那人后脑勺上,生生将人劈晕了过去。祁不语将压在他身体上的那具瘦弱不堪的身体掀开,用手中的匕首挑开那人的脸一瞧,吓得立即后退了几步。
看起来,身材苗条,应该是个女孩。
只是,那张脸,遍布伤痕,伤口肿胀化脓,似乎是长时间没有治疗,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甚是骇人。
她整个人,仿佛从地坟墓里爬出来的死尸一般,靠得近了,她身上那股腐烂的臭味儿,便扑面而来。
就在祁不语再次靠近那人,蹲下细细查看之时,那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与她那让人恶心的面容不同,她那双眼睛却异常灵透,不容得人忽视。仿佛这世间最纯净的水晶,能倒映人心,只消被她这么看上一眼,便有种无所遁形之感。
祁不语将匕首抵在那姑娘咽喉处,“你是谁?”
那人盯着他的脸,出了神。
祁不语又再问了一遍,那人才回过神,用嘶哑的声音回答他,“凤兮!”
作者的话:
从今日开始,本书日开始两更了。撒花。
感谢去年支持本书的大可爱、小可爱们,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希望你们继续支持本书,小扑街作者不胜感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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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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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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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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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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