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洛皈尘转过身来,仰头往梁柱上望去。
可梁柱上空空如也,哪有我的身影,寻不到我,他顿时有些呆呆的,修长的手按住了眉角。
“我在这儿,这里呀!”这货竟然还有如此呆萌的时候,倒是刷新了我对他的认知。
他定然是想伸手去挠挠脑袋,或许是手速问题,抬到眉梢就顿住了,真逗!
洛皈尘视线上下扫视了一圈,才发现了我那个圆溜溜的脑袋,黑咕隆咚的!
大约是没料到,我会从地下钻出来,他明显吃惊。
这个面瘫脸,惊讶了,呵!
他四下张望一番,才缓缓往后挪动身子,见我的脑袋挡在他宽阔的背后。
“你一个人来的?”他身子坐定,脑袋往我身下的黑洞里瞟了一眼,又转回头去,小心翼翼地盯着四周的黑暗。
“不然呢?”我反问他。
见他不为所动,我急道:“喂,你还在等什么呢?赶紧的,待会儿我还要去上朝呢!”
闻言,洛皈尘猛地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看上去很是生气。
我一脸莫名!
要知道我可是很忙的,耽搁的时间越久,我暴露的危险就越大。
“洛尙书,这个时候就别端着架子了,快点儿的!”我没好气道。
他在上面倒是轻松,我身在水道中,两条腿成一百八十度,卡在两面湿、滑的水道壁上,支撑着我全身的重量,可是很累的。
见我面色不太友好,洛皈尘生着闷气,身子却缓慢地行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我的脑袋,肩膀以下,露出嫌恶的表情,鼻尖微微耸了耸,坐在洞口,将脚伸了进来。
我的身子往旁边移开了一些,向他伸出一只手,他微微一怔,随即握住了我的手,将脸侧到另一边。
这个洞口不是很大,却能容纳一人通过,洛皈尘这些时日在里面清瘦了不少,通过这个洞口时,没多费劲就下来。
他抓着我的手,双脚缓缓落入水道中,待他站定后,我才松开,尽量没有发出大的动静。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些离开!”见我双脚还踩在洞壁上,洛皈尘小声道。
我低头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你在此处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说罢,我身子一跃,从洞口攀了上去。
“喂······”洛皈尘轻呼一声。
透过洞口我看了一眼,在御水道里面的洛皈尘,没理会他的呼声。
“东方芜,快跟我一起离开!”他不知道我要干嘛,只得在下面生闷气。
我从怀中取出一个密封的瓶子,打开瓶塞,将里面的粉末快速抖落在牢房中,铺着的那一堆潮湿的枯草上。wWW.ΧìǔΜЬ.CǒΜ
忽然,牢房之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我四下望了望,此刻还不能走,若是被发现了,城门很快不会被封锁,洛皈尘便很难逃出去了。
一时之间,我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而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灵机一动,从地上抱起一摞枯草,盖在了水道口上。
“东方芜,快走,有人来了!”洛皈尘显然也听见了脚步声,怕被人发现,他的声音又轻又急。
枯草将漆黑的洞口盖住,他的脸一同被掩埋其中。
脚步声渐渐停在牢房门口时,我的整个身子已然钻进了那堆枯草里,御水道中的洛皈尘也止住了声音。
一时之间,幽暗的天牢中,仿佛空气都沉寂下来。
“洛尙书,这几日在此处过得如何啊?”来人竟然是汪寺苟。
虽然,我是背对着牢门将身子塞在枯草堆留的,可听他这说话的口气,脑中便能浮现出,他那张老脸上带着的贱笑。
我心道:特么的,这厮这个时间不赶着去上朝,来这里做什么?老胳膊老腿儿的,也不嫌累得慌!
我沉默着,一双眸子咕噜噜转了转,没有理会他。
“诶呀,啧啧啧······这看守竟然这般不尽职,洛尙书冷得整个人都缩进烂草里了,也不知道给洛尙书加床薄被,等会儿本太尉出去,定要找那看守来训斥一番!”汪寺苟语调轻快,很是欢乐。
我:“······”
见缩在烂草堆里的“洛皈尘”不出声,汪寺苟洋洋得意起来,“本太尉早就跟洛尙书说过,跟着东方芜是没有前途的,你却非要跟着那小子鬼混,你瞧瞧,这下完犊子了吧?”
这老东西,斗不过我,竟然跑来找洛皈尘出气,真可恨。
我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只希望这糟老头子放完屁赶紧走。
牢房空旷,我咬牙发出的声音不小,我心中一惊,暗自懊恼,生怕这老头子发现我不是洛皈尘。
谁料,听了这声音,汪寺苟竟仰天长笑,心中那个舒坦劲儿,诶!可畅快了。
“洛尙书也不必如此生气,从前你是东方芜的左膀右臂,如今,若你愿意投效老夫,老夫不但可以保你的性命,还能让你官复原职,你看如何?”
汪寺苟这话一点儿诚意也没有,他将自己摆在了胜利者的位置,这番话仿佛在俯瞰着洛皈尘这个失败者,语气中充斥着怜悯。
他就仿佛站在狗洞外,拉开一把染满血的铡刀,对着狗洞内的人喊着,“爬出来吧,给你高官厚禄!”
这无疑是在面刺我这个“洛皈尘”!
我尽量压制着我这暴脾气,却还是免不了鼻息加重,不期然,我的目光瞥到脚边的墙角处,放着一只陶碗,我脚尖一伸,将那只碗勾了过来,抓起那陶碗,挥手就冲牢门丢了过去。
只听“啪,砰”,那陶碗砸应是砸在沉重的铁门上,之后,又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不甚清脆的响声。
“好你个洛皈尘,你够硬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冥顽不灵,你别忘想东方芜能救你出去,就是皇上有心也不行,你就等着被推出午门斩首吧,哼!”
汪寺苟显然是被“洛皈尘”激怒了,言辞激动起来,说罢,他气愤地哼哼了两声,气冲冲地快步离开了。
待脚步声远去,我才掀开身上附着的枯草,坐起身来,喘了口气。
这天牢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这枯草潮湿得都发霉发臭了,我扶着墙眉头紧蹙,差点将先前吃的那两口粥呕出来。
我迅速调整了状态,将小瓶子里的粉末全数抖落在那些枯草上,正打算离开,御水沟通道口的枯草被缓缓拨开,洛皈尘的头从里面探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怕惊扰了看守,故洛皈尘的声音很轻。
“善后啊,还能做什么?”我不以为意。
“先离开这里再说。”洛皈尘蹙了蹙眉,脑袋缓缓沉进了御水沟。
待他下去之后,我才从洞口钻了进去,两腿劈开撑着身子。
我从怀中拿出一把火折子,吹燃了顶端的火焰,从洞口丢了出去,随即扯过那块原本盖在御水沟上的石板,将头顶的洞口掩盖······
随即,我拉起身侧洛皈尘的衣袖,飞速往出口跑去。
我们在御水道下方,听见上方天牢出来惊呼,“不好了,走水了,快去打水!”
随即,我们在水道中疾奔,发出的踏水声响,被淹没在头顶上方那慌乱的呼声中。
洛皈尘于黑暗中侧过头来看我,我则只管扯着他衣袖,在黑暗的水道中飞奔。
跑出一段距离,洛皈尘才甩开我手,激愤地冲我吼道:“东方芜,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劫狱不说,你竟敢在天牢纵火,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我撑着湿滑的水道内壁,大口喘着气!
黑黢黢的水道里,潮气极重,气味难闻。跑得快了,吸入太多这气味,还觉得有些恶心想吐!
“洛皈尘,我可是在救你啊,你这么说,就太没良心了啊!”我没好气道。
“可我没让你纵火烧天牢啊?”
“我不这么做,怎么好送你出城?”我白了他一眼,勾唇笑道:“你说你四不四傻,你命都快没了,还管我烧不烧天牢!再说了,此事你知我知,只要你不出卖我,谁知道是我做的?”
“可我从此以后就是逃犯!”洛皈尘声音拔高了几度。
显然,让一个忠君爱国的尚书,变成了人人喊打的逃犯,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哼,你都认罪了,谋逆也是死,逃犯被抓也是个死,结局都一样嘛。你若有另辟蹊径的罪责,倒是可以拿出个方案来,在下不才,愿帮你斟酌斟酌!”我是没想到,这厮竟然这般固执。
“命都快没了,罪多不压身嘛!”
说罢,我冲他挤出一个假笑,转身快速往来时的入口走去。
洛皈尘虽然心中气儿不顺,却还是快速跟了上来,我瞥了他一眼,默默勾了勾唇。
片刻,我们两人便来到了入口下方,我取下背上的包袱,丢进洛皈尘怀里,“把衣服换上!”
洛皈尘抱着包袱,双眸直直地盯着我,眸光复杂。
“快点儿啊,还要我给你换吗?”我没好气地呵斥道。
要不是看在他是烟柔亲大哥的份儿上,我肯定会在府上,坐等他洛皈尘被斩首的消息,他死不死的跟我有甚相关?
待他斩首的时候,我还得走远一些,生怕被血溅到呢!
“你转过去!”洛皈尘忍着脾气,隐忍道。
“真麻烦!”
抱怨了一句,我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脸却不由自主的红了。
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我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东方芜啊东方芜,你真是男子做久了,忘了自己是个女子了!
随即,我心头又有些不是滋味了,洛皈尘又不晓得我是女子,竟然还让我转过身去,他还记着之前我那糗事,将我当做断袖呢吧!
特喵的,我就算要对谁不轨,那对象只能是容西月,也不会是他好吧!
这厮竟这么防着我,当真可恶。
不多时,他换好了衣衫,我给他准备的,是一身平头百姓的素衣,穿在洛皈尘身上,刚好合适,他面上有些脏污,看上去像是刚干完活儿的劳苦百姓,如此出去,也不会引起太多关注。
从前的京华城官僚富商云集,有钱人多,可乞丐更多。
如今南瑾瑜当政,我发展商业,南瑾瑜大力支持,而我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但凡勤快点儿的人,都能填饱肚子,得公道的酬劳。
故此劳苦百姓就多了一部分,乞丐的群体几乎消失不见了。
所以,我给洛皈尘准备了最大众化的衣裳。
在我看来,普普通通才是最好的隐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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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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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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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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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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