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东方芜把皇后打了!”
一声怒喝从望月楼传出,一个一身锦衣的中年男子,横眉紧蹙怒气冲冲,脚下生风了一般带着几个随从,扒开挡路的客人跨出门去。
被扒开的其中一个男子,瞪了离去的一行人一眼,骂了几句,兀自整理着被拉斜的衣襟。
旁边与他同行的男子见状,赶忙示意他禁声。
他怒道:“他们如此无礼,我做什么要怕他们?”
同行之人面露急色,一副你初生牛犊不知危的语气,道:“贤弟,你有所不知,刚刚离去的那位,就是当朝国丈,汪皇后的生父汪寺苟!”
男子闻言,面上震惊,往门口望了一样,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心下庆幸,幸好刚才国丈走的快,否则听到他此番之言,少不得他的苦头吃。
待他稍稍平复了下心绪,声音矮下去了几分,问道:“兄长,那东方芜是何人?怎的敢打皇后!”
同行男子一面领着他往预定的客桌那边走,一面同他道:“贤弟,你当真是在山里住久了,竟不知东方芜是何人!”
男子困惑道:“怎么,此人很有名?”
同行男子道:“何止是有名,你随便在京华城拉一个人问问,谁不认识东方芜?”
两人来到客桌边落座,桌上已经摆上了两碟小菜,一壶清酒。
男子道:“兄长快与我说说!”
见他一脸好奇,说起东方芜,同行男子四顾左右,堂中议论声传入耳中,尽是在议论那东方芜的。他面上竟显露出几分与有荣焉之色,侃侃道:“贤弟可记得三年前北国进犯我南国之事?”
男子道:“自然是记得的,若不是那时北国突然犯我南国,一连攻下我南国十余座城池,眼看着就要攻入这京华城,我也不至于携一家老小,躲回密林深山的祖宅了。
不过,小弟听说,是秦箫秦将军分离杀敌,将北国人打回去的,此事与那东方芜有甚关系?”
兄回道:“贤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彼时,北国人一连攻下我南国数十座城池,先皇问讯驾崩,秦军被北军围困沛城数月,粮草断绝,眼看着秦家军就要被困死。
那时东方芜还是御医院院使,他奉先皇命驻守丹阳丹青城,替百姓医治瘟疫。舒副将赶到丹青城请他支援粮草,听闻秦家军被困,东方芜连夜从丹青城赶往沛城,未调动秦家军一兵一卒,凭一己之力吓退了北军。
明面上秦将军是立了功,背了名头,实际上,若不是东方芜,如今秦家军啊,只怕是不复存在了!”
男子道:“兄长怕不是在说笑,凭一己之力,他东方芜就能吓退北军铁蹄?”
兄道:“贤弟别不信,我有个张姓的表兄就在秦家军中当兵,你也认识。他那个脾性你也知道,他亲口说的,还能有假?”Χiυmъ.cοΜ
男子点点头,显然是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位张兄的音容笑貌,对眼前这位兄长的话不再存疑。
“依兄之言,这东方芜,当真是个人物啊!”
兄道:“那是自然!”
男子听得兴致高涨,忽而叹息了一声,道:“可惜了······”
“什么可惜?”为兄不解。
他道:“方才我进得望月楼时,听说东方芜打了皇后娘娘,看国丈那疾言厉色的架势,只怕不会放过东方芜了!”
说着,他面上竟露出几分忧色,不免替东方芜担忧起来。
谁知,与他对坐的兄长却笑着摇摇头,“贤弟啊,东方芜是什么人啊,还用得着你替他担忧?”
男子不解,就算那东方芜有些手段,但他打的是皇后娘娘,皇上能放过他?
见他一脸疑惑,兄压低声音道:“你可知,如今这位南皇,是如何在先皇驾崩之后,以弱势冲破重围,坐上的皇位?”
男子惊讶地望着兄长,“莫非也是那东方芜······”
兄长沉默不语,将桌上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神望向男子时,目光是笃定的。
男子紧绷的身子忽而放松下来,“噢,也难怪,他敢做这样的事!”
兄道:“那可不,如今的东方芜已经是我朝丞相了,看看这三年南国变化多大!只要有东方芜在,不管是北国还是西国,想要动我南朝一草一木,那都是妄想!”
说到此处,他不由得感慨,“在百姓心中,东方芜堪称南国国柱,地位不比咱们这位南皇低。”
闻言,男子又忧愁起来,“听兄长如此说来,只盼咱们这位南皇大度些,百姓才能过些时候的安乐日子。”
听他如此说道,兄长莞尔。
他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清酒,笑道:“贤弟多虑了,咱们这位南皇啊,是生怕······”
说道一半,抬眼之间,却见对面的贤弟目光痴痴地望着大堂门口。
兄长背对着大堂门口,自是看不到门口,见状,他转过身也往贤弟目光所及之处望去,午时的门口光芒大盛,一道纤细的身影被锦衣包裹着,从光芒中走进来,墨发被一顶玉冠高高竖起垂在身后。
此人,步伐轻快,他将手背在身后,从容走进来,步履之间英气勃发。
他走进来的一刹那,几乎吸引了所有堂客的目光,他穿的不算华贵,行走间那股气质却是自信中透着高贵。仿佛一束光,照进了所有人的心底,将他那张清理绝伦的面容,更加映衬得光华无比,不容得人忽视。
尤其是他那双灵透的眸子,仿佛世间最纯净的水晶,倒映着人心中,或干净,或肮脏的一面,只看一眼,便叫人无所遁形。
我走进望月楼,一众目光便向我望来,阳光细碎中,我忆起那时与他一同出入邀月楼时,众人也会向我们投来惊异的目光,而他早已习以为常,我却是不甚喜欢被人这般打量。
“兄长,此人真好看,你可认得?”
我寻声望去,便见一男子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我瞥了他一眼,不悦地蹙眉。
与他对坐的男子赶忙躬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小声道:“他就是东方芜!”
闻言,男子一惊,回头望了他一眼,兄长冲他点点头,示意他禁声。
他便不再说话,转过头来,继续盯着我瞧。
我心中不悦,毕竟被人这么盯着,我实在有些怀疑那人的礼貌。
就在此时,跑趟的阿七已经看见了我,快步走到我身边,恭恭敬敬地唤了我一声,“先生,你来了!”
我点了点头,随即阿七便领着我上了楼。
拐过两道弯,阿七在一道门外站定,敲了敲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我大步跨进门,一个老者模样的人已经等在里面,他随行的两个壮年男子见状,自觉的出去守在了门外。
老者模样的人笑盈盈地看着我,老神自在地捋着下巴上那一撮花白的胡须。
我瞥了他一眼,打开了一扇靠内侧大堂的窗,在窗边坐下,道:“小王子怎么亲自来了?”
从这边的窗户望下去,正好可以看到楼下大堂中,那一汪碧水中的圆形戏台,此时,那戏台上摆着几幅意境不俗的墨宝。
闻言,他有些挫败道:“你就不能稍微惊讶一下吗?我都装扮成这般模样,你都认得出来!”
我连一个正眼都不曾给他,一手撑着脑袋,望着楼下那几幅水墨画出神。
“说正事儿吧,找我何事?”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北国的那位小王子——北鸿狐!
三年前他在京华城偷人包子,被人追着打的时候,我只当他是个苦命的孩子。它日战场再见,也从旁人口中对他有些微的了解。
他确实是个苦命的孩子,不过,却不是穷苦!
三年前大破北军之后,我助南瑾瑜登上皇位,西宫月误会我杀害了容朗,此后不知去向。
我定要寻到他,将此事说个清楚,却遍寻他不得。
要搞清楚容朗和容祖,以及我的过往,我深感势单力薄,便开始在南国行商。陈墨将应下的全部家当都过到我的名下,加上秦箫事后补给我的粮饷,也是一笔不小的启动资金了。
当时心中并未明确要做什么生意。
恰逢这位小王子偷摸着来到京华城,潜入我的府邸,被我当成贼子,让十三狠狠揍了一顿。他当时连连求饶,言明不是来刺探,而是有要事与我相商。
我自是不信,但我生性不喜杀戮,便叫十三将他丢了出去。
谁知这人,三顾我丞相府,次次不带一兵一卒,每每被十三打折了丢出门去,却还来。
我被他扰得烦了,才问他究竟想干什么。
他竟然说,他想与我做生意!
当时怕他继续扰我,便随口答应了。
这一做,便是三年。
北鸿狐俨然成为了我最大的的皮毛供货商,偶尔也贩马给我。
我在蜀南的地,一年四季能不停歇的产粮,上官锦的地却只能产一季,他便将他在蜀南的地全数交给我统一管理,他只收两季粮食,其余的都运到了我的仓库。
而我那众多仓库中的粮食,有一半是卖给了北鸿狐。
北国人有了粮食,又有了闲钱,吃饱穿暖了,也没了打仗的心思,一门心思的窝在自家毡房里绵延子嗣。
三年之间,北鸿狐在北国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北鸿晟的主战扩张思路,便行不通了。
“听说你把南瑾瑜的皇后打了,我猜南瑾瑜肯定会找你麻烦!”北鸿狐一副好事模样,咋舌道:“啧啧啧······自己的女人,一国之母,竟然被丞相给欺负了,南瑾瑜要不处置你,他威严何在?”
狐眼一转,他戏谑道:“不如你跟我去北国吧,以小王如今的地位,随便你在北国怎么闹腾,小王定能保你无余!”
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好事模样,我瞥了他一眼,背过身去,“不说正事,我便走了!”
“别······”他忙制止我。
北鸿狐目光随即深沉起来,双指一下一下地,搓着粘在下巴上的那一撮小胡子。
“我想从你这儿借一个人!”
闻言,我目光微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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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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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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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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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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