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似乎早已察觉到身后有人,他在转过身看到他的时候,眼中很平静,即将与他擦肩而过时,十三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先生完全不用趟这趟浑水,回去之后,你大可以告发我!”
那时,在他眼中,十三的神情冰冷的像是没有一丝感情,跟他平日见到的十三完全不懂。
高爽只觉得腿软,双腿不停地打着哆嗦,见十三走远,他才鼓起勇气,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声:“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他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是大人吩咐十三做的。
十三性子冷,除了东方芜,旁人谁也叫不动他。
只是他不知道,东方芜只是让十三去将县太爷绑了,让他被迫放粮,仅此而已。但十三担心待东方芜回到京华城后,会被人以此为借口参一本。京华城有太多人看不惯他家先生,他这么做,只是为了以绝后患,为他家先生生些麻烦。
被高爽一通训斥,药房的人才渐渐稳住情绪,拿起手中的活儿,各司其职,开始忙碌。
见明远愣在那里出神,高爽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有大人在,不会有事的。”
明远脸色很难看,半晌也没说出来一个字。
“我相信大人!”高爽道。
从这件事后,高爽对东方芜,打心眼里生出了敬畏之心,他觉得,大人处事的果决,甚至是对医术的造诣,要比他的师傅温行舟还要更胜一筹。
东方芜跟着春娘,匆匆来到容西月暂居的客栈房间内。
西宫月躺在床榻上,盖着朴实无华的被子,双眼紧闭,眉头蹙成了一团。看他的样子,似乎很难受。
东方芜眉头一蹙,快步上前,探了探他额头,随即在塌边坐下来,掀开素被一角,将他一只手摸了出来,开始给他号脉。xǐυmь.℃òm
他的脉象不似其它患者,其他患者感染了疫症后,体温升高,心跳会快速搏动,温度每上升一度,脉搏会比正常人的脉搏,多搏动十五次左右。
而西宫月的情况却恰恰与之相反,他的脉搏跳动得非常缓慢,不仔细摸,几乎像是摸不到脉搏。东方芜从他身上取了一点血液,他确实是染上疫症了。只是,他发病的速度似乎比其他人更快。
“怎么蔓延的这么快?”她掀开被子,将他的中衣拉开,透过皮肤,她能清晰地看到病毒已经蔓延到他的心脏。
“主子打小身子就比旁人孱弱,若不是习得这一身医术,恐怕早没了。”
“主子的病,是从血脉上带来的。须得好生将养着,从前他时不时就会发病,每每发病,主子都会全身抽搐,经历一次刮骨噬心之痛。每次病发后,都仿佛要去半条命。”春娘忙说道。
“血脉上带来的?”东方芜疑惑。
她知道西宫月有病,她之前替他诊治过,他的血液中有些奇怪的东西,那东西虽然能赋予他一些好处,但对他的身体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的身体没有被那些紫色的气撑破,就已经是奇迹了。
“嗯,是主子的父亲容皇夫,他也有这种病。主子的病,便是从他那里继承过来的。”春娘道。
反正东方芜已经知晓主子的身份了,主子对她又无心隐瞒,索性她也不用保留。
遗传?
东方芜心中微微一动,可这东西,也不像是遗传病啊,更像是传承。说这东西是病,都有些言过其实了。
她之前给西宫月熬过药喝,还是毒药。可西宫月喝下去之后,身体并没有感觉到异样。她本以为他那血液中的紫雾是毒,打算来个以毒攻毒,可那些毒药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血液中的那些紫雾,对他的身体反而起到了保护作用。
这就让她有些匪夷所思了,按理说,若是家族传承,他应该不会觉得痛苦。而他却因此受尽折磨,这太奇怪了!
若如此下去,只怕在拥有这些东西的同时,这些东西也会缩减他的寿命。
东方芜心中突然觉得有些烦闷,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胸口憋闷得难受。
“你先出去吧,我给他扎几针。”东方芜道。
“是”春娘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关上。
这几日,东方芜都亲自照顾着西宫月,她研究的药方也给他用了,针灸也试过了,就连她的大还丹都给他喂了一整瓶下去,西宫月却依旧死气沉沉地躺在榻上,丝毫没有转好的迹象。
到后面,她实在没有办法了,西宫月的面色苍白的近乎透明,好似随时要断气一般。东方芜绞尽脑汁,再想不出别的办法,她都要崩溃了。
一气之下,她将炉子上已经咕嘟咕嘟煮开的药,一把掀翻在地。药汁烫伤了她的手背,碎片割破了她的手指。
她双手捂着自己的嘴,低声地哭泣起来。
她不想看着西宫月死,可她竟没有一丝办法。
在门外守着的春娘,听见动静,正要进屋,便听见了那低低地,压抑的哭泣声,她的脚步顿在那里,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东方芜扑到西宫月床榻前,一把掀开了被子,扯着他的衣襟吼道:“西宫月,你别装死了,你给我起来,你听见没有,快给我起来。”
“你不是想跟我在一起吗,你起来,我们就和好”说道后来,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竟多了几分乞求,“你快醒过来,好不好?”
她泪眼朦胧,身子趴在他的怀里,再也忍不住,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哭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该让你伤心了那么久。不该让你跟我去查疫症,你起来,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在一起,好不好?”
哭了许久,东方芜才整理好情绪。
她不会让他死的,她缓缓抬起头,粘着血污的唇,轻轻落在西宫月的唇上。西宫月苍白的唇凉凉的,此时并不诱人,她无比爱恋地轻柔辗转,留恋在那唇上许久。
替西宫月换了身干净的里衣,收拾好屋内的一片狼藉,东方芜才打开门,让春娘去重新拿药罐来。
春娘见她眼眶红红的,叮嘱道:“先生,你要保重身体,主子才有希望。”
东方芜没有回答她,她知道春娘是关心她,不回答显得不礼貌。可她只要一张嘴,眼中的泪便要忍不住滚落下来,她便闭紧了嘴巴。
拿了新的药罐,她重新给西宫月熬了药,喂他喝下。又出去查看了一下其它病患,将要注意的事项给三组的人交代了一遍。
索性,三组的那些医者,也做的很好。而她研究的药方也确实控制住了疫情,三组的人见到她,也不似先前那般毫无敬意。
只是,西白凤得了疫症的消息,像是一片雾霭一般,笼罩在众人心上,大家面色都不太好看,灰沉沉的,仿佛看不到什么希望一般。
东方芜的心情格外沉重,高爽见她情绪不对,能自己处理的事情,他便尽量不去打扰她,东方芜便放心的回去,继续照顾西宫月。
这一夜,东方芜累的趴在西宫月床边睡着了。
半夜里,西宫月突然发起高热,口中不停的说着胡话,将东方芜惊醒。
她一惊,摸了摸西宫月的额头,滚烫的额上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那张苍白的容颜上,眉头紧蹙着,口中不停地喃喃。
“阿音,阿音······”
东方芜的泪瞬间从眼眶中滑落而下,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忙应声道:“我在,我在这里。”
陷在梦魇中的西宫月,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竟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看见她就在他眼前,西宫月身子突然用力翻过来,他想要爬起来,却没有力气,扑在了榻上,他忙用另一只手拉住了东方芜的手腕,墨眸幽深地盯着她,虚弱道:“阿音,不是我,你相信我。”
东方芜的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这么长的时间,被自己误会,他做梦都在想着她,他该多委屈啊!
她垂眸敛眉,两只小手,将他的两只修长的手握住,叠在一起,握得很紧,抬起眸注视着他。
她的眸光,清澈灵透,温柔如水,她微微一笑:“我知道,我相信你。”
闻言,西宫月墨眸漾开一抹笑意,仿佛整个人的身心都轻松起来。
东方芜柔声道:“我扶你躺下。”
西宫月点点头,幽深的墨眸一颗也没有离开东方芜的脸。
东方芜扶他躺了下去,替他掖好被子,又替他诊脉,他的脉象竟恢复得与常人无异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新改良的药方,应该没有如此奇效啊,白天眼看着就不行了,夜里却突然恢复了,不竟如此,还醒了过来。
她查看了一下,西宫月身上的病毒,那些病毒竟然被灭掉了一部分,而他血液中的紫色雾气,竟然在他体内快速流动。
这太神奇了,那些紫色的雾气,竟然还有这种作用。
见他嘴唇有些干涩,她起身,去给他倒水。
西宫月的大掌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角,“别走。”
她转身,握住了他的手,安抚道:“我不走,我给你倒水喝,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听到东方芜亲口答应,西宫月瑟瑟地将手缩了回去。
视线却随着东方芜的身影,拉长,又收短。
给他喂了水,东方芜坐在他身边,轻声道:“睡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西宫月就那么睁着一双幽深的眸子,盯了她良久,才哑声道:“是不是春娘求你来的?”
东方芜没有言语,西宫月又轻问:“你是在可怜我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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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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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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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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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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