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芜的脚步也随着这一阵闷闭之声加快了。
此时,院使府门前果然如若雪所说,已被围得水泄不通,秦萧和舒亦站在人群最前面。与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个身着华贵锦袍的中年男子,紫冠束发,相貌堂堂,身躯凛凛。唇方口正,须眉皓然须髯如戟,那人苍松般矗立在那方,面相与秦萧有三分相似。
想必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安平候了,与安平候稳若泰山的模样大相径庭的,是他旁边那位贵妇人。
那妇人,身子被华丽的衣袍裹住,盘起的发髻上,簪满了各种金玉钗饰,满脸是不耐烦与傲慢。
她身旁的地上,放着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的,正是那个秦寿。
而方才鬼吼鬼叫着,命人闯她府门的,正是这个妇人。
十三用身体拦住了那妇人的几个小厮,小厮便对十三拳脚相加,十三却如磐石一般用身体阻住几人,任人拳脚,并不还手。
而那闷闭之声,就是那几个小厮拳脚击打的十三身上,发出的声音。
那几人仗着安平候的事,对十三下手不轻,十三身上多处被击中,脸上也挂了彩,青一块紫一块,额上还流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住手!”一声清呵之声传开。
东方芜跨出府门,晨曦洒在她清丽的面容上,众人只觉眼前一亮。
“不许停,给我打!”那妇人叫嚣着,不许小厮停下来。
东方芜顿时怒气下沉,冷眸扫了一眼那嚣张妇人,冷声喊了声,“十三。”
方才还任由几个小厮拳脚相加的十三,顿时周身气息暴涨,生生将围着他的那几个小厮震飞了出去,一个个跌到在那妇人脚下,哀嚎着,疼得再也爬不起来。
那妇人见状,顿时吓得贴进了安平候怀里,惊呼一声后,满是哭腔地弱弱叫了声:“老爷!”
东方芜连个侧眼都没给安平候,视线落在十三身上,恨铁不成钢道:“你是不是傻,你是我的人,我还怕你给我惹麻烦吗?”
“竟然被人打成这个熊样,真丢我的人!”对着十三,东方芜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阵数落,十三低头垂眸,抿着唇,就呆呆地站在那里任由她数落。
“若雪,带他进去,给他包扎,再弄点饭给她!”
越说东方芜越没好气,十三跟没脾气似的,一句话也不说。东方芜只得让若雪把他先带回去。
“先生······”十三不放心她一个人,不愿离开。
“进去吧,叫了这么久的先生,你以为这声先生是白叫的?”东方芜青葱的手在十三肩头轻轻拍了拍,给他一抹安定的眼神。
十三点点头,还是听话的跟若雪进去了。
东方芜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围在门口的那一圈人,拱手礼,颇为客气道:“不知各位这一大早围在我府门口,所为何事?”
“东方芜,你少装蒜,你看看你把我儿斐仁害成什么样了?”
东方芜话音刚落,方才还缩在安平候怀里的贵妇,立刻窜出来,咬牙恨恨叱责她。
说完还用手肘暗暗戳了戳她身旁,如苍松般站立着的安平候,安平候眼神不善地看着东方芜,道:“东方芜,此事你务必要给我一个交代!”
东方芜掏了掏耳朵,面露疑惑,“这位老爷,还有这位夫人,你们是不是走错地儿了?在下好像与你儿斐仁并不认识。念在你们年纪大了,眼神可能不太好,我就不计较你们的人打伤我府中人的事了,不过这医治他的银两,你们还是要赔的!”
“请问你们二位家住何处?待他伤好之后,在下会亲自带着他和一应单据,上门结账!”
“东方芜你好大的胆子!我夫君乃是安平候,不过是打伤你一个下人,就算杀了他,你又能拿我们如何?你竟敢说出上门要钱的话,你简直狂妄!”那妇人听了东方芜的话,整个人跟着炸毛的母鸡似的。
“哦!安平候”东方芜仿佛瞬间回神,“那你是?”
听东方芜问起她,那妇人顿时眼高于顶,哼,总算知道她们的厉害了吧,“我是安平候的夫人,柳氏!”
“敢问,这位柳夫人,京华城有几家安平候府?”东方芜继续问她。
此言一出,围在府门口的那一圈人开始窃窃私语,多是嘲笑东方芜的。
听得那些人议论,那柳夫人更加自傲,“哼,你以为在这京华城,谁都有资格被封侯吗?这京华城自然只有我们一家安平候府!”
柳夫人心中美着呢,鄙视的眼神在东方芜身上瞟来瞟去,嘲笑着东方芜的无知。
心道,哼,东方芜,你以为安平候府是你这个乡野之人惹得起的吗?
“哦,那就好。到时候在下必定亲往”东方芜恍然大悟,又冲安平候和柳氏拱了拱手。说罢,又对围在周遭的人说道:“多谢大家关注我东方芜啊,没事了,都散了吧!”wWW.ΧìǔΜЬ.CǒΜ
说完,东方芜转身就要回府。
“东方芜,你放肆!”柳氏突然暴跳如雷,指挥身后两个小厮,“拦住他!”
两个身材魁梧的小厮立刻上前,阻住了东方芜的脚步。
东方芜转身笑道:“柳夫人这是何意?”
此时,寡语的安平候发话了,“东方芜,我乃安平候秦暮楚,我儿秦寿字斐仁,昨日被你断了双脚脚筋。你不要装傻充愣了,今日你若不给我个交代,我不会善了!”
见安平候说话,柳氏不善的目光盯着东方芜“哼”了一声。顿时蹲在那担架旁边悲悲戚戚地哭了起来:“我的儿,往后你可怎么办啊!”
东方芜走到那担架旁,瞧了瞧,躺在上面的人果然是秦寿,只是这厮此时全然没有了昨日嚣张的模样。他苦着一张脸,躺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通红的双眼却不停的流下泪来。
“哦,这事儿吧,确实是我干的,不过事出有因。我东方芜从来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侯爷不如问问您家家畜,哦不,秦寿,秦公子,都干了些什么吧!”东方芜不以为意。
听到东方芜这话,站在秦萧身旁的舒亦突然笑出了声。
秦萧瞪了他一眼,他顿时猛咳了两声。
东方芜自然是注意到了,只是他们主仆这什么操作?
她还真不太看得懂!
“东方芜,我儿怎么得罪你了?你如今好手好脚的站在这里,我儿却被你断了脚筋,任你说什么都无法洗脱你加害我儿的事实!”柳氏指着东方芜的鼻子道。
见状,秦萧两步上前,挡在东方芜身前,对安平候道:“父亲,秦寿平日里嚣张惯了,京华城的人都是看在你我二人面上,才不敢说三道四。如今,东方芜初来乍到,将他当做了地痞收拾了。况且,东方芜是孩儿的救命恩人,请父亲看在孩儿的薄面上,饶了她。”
安平候睨了他一眼,秦萧微微垂着头,继续道:“且,东方芜医术高超,当初孩儿腿残时,便是她医好了孩儿,孩儿相信,她也定能让秦寿站起来。”
安平候还没说话,柳氏便一耳光扇在了秦萧脸上,“你个混账东西,秦寿可是你弟弟,你竟然帮着外人说话,东方芜他敢断你弟弟脚筋,你不把他抓起来,还替他开脱。跟你那没出息的娘一个样,我们家秦寿,没有你这样的兄长!”
这一耳光很响亮,东方芜都怔住了。
她突然想起来,那时,她跟秦萧假成亲时,秦萧跟他说过,他母亲已经过世了。也难怪,柳夫人若是他亲娘,又怎下得去手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给他扇耳光。
这秦寿的跋扈,想必是从柳氏这里继承过去的。
更让东方芜迷惑的,是安平候的态度,见自己儿子被老婆打了,竟然一声不吭。
秦暮楚道:“东方芜,打算如何?”
看来他是根本没把秦萧放在眼里,秦萧这儿子当的······哎!
东方芜的视线与他对上,不闪不避,“侯爷打算如何?”
秦暮楚道:“我要你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呵呵”东方芜突然就笑了起来,将挡在她身前没用的秦萧推开,笑脸相迎道:“侯爷,你恐怕不太清楚你家秦公子做了什么。昨日,您的儿子秦寿,秦公子在京华城中当街强抢民女,恰巧被我遇到,我担心救下那姑娘回头这无赖再去找她,我就斩断了他的脚筋。这谁知,这无赖竟是您家公子,嗨,这······是您家教不严!您不如把他抬回去,多家管教,往后少惹事,就太平了!”
这话说完,围着府门的人群中发出一阵嘘声。
东方芜胆子也太大了,安平候都找上门了,他竟还敢指责安平候家教不严!虽然说的是实话,但这胆量,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东方芜这属于当众打了秦暮楚的脸,秦暮楚的脸色阴沉得似要滴出墨来:“不过一个女子,命何足贵?你断我儿脚筋,未免太过分!”
“我要你当众道歉,并医好我儿!”
东方芜浅笑:“我若不肯呢?”
秦暮楚:“那你也不必活着了!”
她瞬间冷冽,“秦暮楚,把你家畜生抬回去吧!”
“你说什么?”
被东方芜当街直呼名讳,还说他儿子是畜生,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御医院院使,他怎么敢?
东方芜仰着头,睥睨着他:“不过是打伤了一个畜生,命何足贵?就算杀了他,你又能拿我如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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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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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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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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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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