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她心急,上官锦派竹青与邓长安两人同去,还带上了他的信物,原本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却不想,当日刑部并未消案。
此事未成,上官锦势必要亲自出面了,他势必要寻一个正当的由头出现在此,而他之前的计划,便是进京华城献供。
然而,他没有想到,第二日在他入朝献供之时,东方芜的那事儿,竟被公然闹到了朝堂上。
得知这个消息时,东方芜只觉得,自己的运气简直不要太好,她是走了什么“鸿运”,她一届小小的草民,竟也能范到朝堂上。且,满朝文武一听说,她是因为杀害县令儿子,煽动百姓而获罪,竟都向南皇进言,说此事乃是大事,非要当众斩首,才可以儆效尤!
而此事,牵头的,据说是夏钟离一党。秦萧听闻她获罪原由,当堂替东方芜求情,却惹了与他不对付的太尉与丞相一党,太尉与丞相一党顺势弹劾秦萧,意欲让他背上意图谋反的罪名,太子为了保秦萧这条臂膀,竟亲自请命监斩案犯。
自古以来,煽动百姓,便与谋逆大罪牵扯一处,这也是皇帝最无法姑息的事,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故,南皇当堂震怒,下令将东方芜关进大牢,三日后午时,在法场当众斩首!
于是,刑部派了一大队人,浩浩荡荡的穿街过巷,将东方芜绑进了刑部大牢。
时间太仓促,上官锦很难证明她无罪,替他翻案。加之,是他亲自下令将东方芜押解上京,他出面替东方芜翻案,无异于自打嘴巴!
然后,他被丞相与太尉一党弹劾,差点被南皇判了个与东方芜同罪,幸好与他一样希望东方芜脱罪的秦萧,替他说了两句好话,他才全须全尾的结束了早朝。
于是,东方芜煽动百姓作乱背叛三日后问斩一事,如洪水过境,席卷了整个京华城,布告张贴在京华城街头巷尾,东方芜这个名字在京华城,几乎家喻户晓了!
也不知是谁,将此事恶意宣扬,东方芜竟被传成了大魔头一般的人物,什么打家劫舍,勾引美男子;什么心肠狠毒,残害朝廷命官之子;什么生性狡诈,欺女霸男;甚至还指名道姓,说被她霸着的男子,就是顾寒!
若东方芜知道外面将她传成这般,她又要无语望苍天了!
在大牢待了三日,只有一个人来找她,见到来人,她有些诧异,因为来的人,竟然是祁不语!
他似乎很偏爱青色,一袭鸭暖青色的长衫,裹挟着他修竹般挺拔的身子,将他那张清秀的脸衬得更加俊逸。
她嘴里叼着一根稻草,颇为闲适地躺在草堆上,翘着二郎腿,侧头看他。
那时,在土窦县,他被史太浓带去钱府,涂满廉不期而至。而且那时,看涂满廉对他的态度,她便知道祁不语身份不凡。只是,她没想到,在这京华城里,他的身份竟也是这般好使。
这不,她新认的便宜大哥,蜀南王上官无畏,还有那糟心的秦萧秦彦卿,这个时候了也没能混进来,祁不语竟然大摇大摆的就进来了。她可不认为这刑部的大牢只那么好进的!
她侧过身,一手撑起脑袋,笑看来人,道:“祁公子,又见面了,近来可好?”
祁不语俊逸的面上,露出爽朗的笑,“许久不见,先生依旧这般性情,令在下佩服!”
明日午时,她就要被推出午门斩首示众,她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还这般镇定从容,甚至,连心情,都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她还真是不同于常人呀!
“诶!生前哪管身后事,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想那些作甚?”瞥见他手中提着的食盒,她展颜一笑。站起来,两步便来到他面前,隔着铁珊栏,她问,“有酒吗?”
“自然是有的!”他蹲下身,将食盒盖子打开。
两层的食盒,上面那层是一壶酒,一盘清蒸鲈鱼,下面那层,放着一碗米饭,一叠小青菜。
东方芜认真地看了祁不语一眼,这菜有荤有素,鲈鱼虽是荤菜,却不油腻;青菜上浇了一点猪肉汤,油光可鉴,闻上去很香。这两样菜,还真对她的胃口,这人还真是有心!
他将酒菜取出,一一摆放在安置铁栅栏下面的石阶上,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双竹筷。
这个男人竟这般细致!她感激的看他一眼,接过筷子端起碗就开吃。虽然这牢里也没缺她吃,但也没见什么油荤,连着三日,她吃的都是清粥馒头,粥是清粥,馒头也是正经馒头,只是,她实在是口淡!
吃了几口饭菜,又拿过酒壶,仰头就往下灌。
“好喝!”她赞叹道。沾了酒气,她面上微醺,那双澄澈的眸子顿时流光溢彩,她由衷的道谢,“祁公子,谢谢你的好酒!”
被她那双似有魔力的眼盯着,祁不语白净的面庞飞上一抹红霞,沉吟片刻,他问:“先生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嗯!人固有一死,有死重于泰山者,有死轻于鸿毛者。不过终是一死,不论是泰山也好,鸿毛也罢,终不过是要归于尘土。我只不过是先走一步,有何可担心?”她道。
闻言,祁不语竟笑出了声,见东方芜疑惑看他,他道:“这三日,因为先生之事,蜀南王与秦将军活腿都快跑断了,若是听到先生这番言论,只怕会吐血!”
“哈哈••••••”东方芜笑得开怀,“祁公子竟然也会开玩笑,着实让在下吃惊啊!”
祁不语一愣,他有那么刻板吗?开个小小的玩笑,她竟然能如此开心!果然,还是被他那老父亲影响了!
沉吟片刻,他道出来意,“先生,我来此见你,一来是探望朋友;二来,是秦将军相托。秦将军托我给你带句话,他说:此事闹的太大,时间仓促,他无法为你洗冤,故他已经做了安排,明日行刑之时,他要行偷梁换柱之计,需要你配合。事成之后,他会安排好你的去处!”
“祁公子,你与秦将军,关系很好?”东方芜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不知她突然问这个是何意,祁不语轻轻摇头,坦言道:“在下与秦将军素无交情,只是觉得先生这样的人,若是没了,实在令人扼腕叹息,故才帮他传这一会话罢了!”
“哦!”应一声,东方芜笑道:“我当祁公子是朋友,公子来与我叙旧,我可是高兴得很!可公子竟帮那不相干的人来传话,再有下次,我可要关门谢客了!”
祁不语一愣,这番话,她虽是笑着对他说的,可他知道,她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说说而已。只是,她对秦萧真这么抗拒吗,他们曾今感情那么好,还曾是夫妻,虽然是假的,但现在连朋友可不可做吗?
他心中突然有些沉,她不肯被秦萧救,当真甘赴黄泉?他面色黯了两分,问道:“先生当真愿去赴死?”
这回轮到东方芜发愣了,在他眼中,她就是个认命的人?
仰头又灌下一口酒,她道:“这世间之事,瞬息万变,谁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若这是我东方芜的劫数,我自当承担!”
她说的淡然,放下酒壶,将耳畔几缕散落的鬓发撩到耳后,望着他清明的眼睛,目光悠远!ωωω.χΙυΜЬ.Cǒm
他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从前,他从未见过像他这般的女子,她似暗夜中绽放在天际的烟火,绚烂夺目;又似花开一夜的幽昙,暗香醉人;太过美好,让人由衷的向往。可惜,这样的美好太短暂,只一瞬,便走向消亡!留给所见之人的,只是惊叹,与怅惘!
那一瞬间,他从她眼中看到了哀伤,夹杂着一丝遗憾。甚至,竟还有一丝不得解脱!他不知道,她这样的女子面对死亡,为何会流露出那样的情绪,而这样的情绪,却不是因为这世间任何人,任何事物。
她在看着他,可他分明又觉得她没有在看他,甚至没有看着世间的一切。
她眼睛里有光,那道光,是那样的明亮,柔和,又神秘!
只一瞬,她便回过神来,笑道:“祁公子,多谢你来探望我,也多谢你的好酒好菜,下次换我请你!”
闻言,祁不语释然了,他差点忘了,她不是一般的女子,甚至,他肯定,这世间没有几个男子能及得上她,她这样的存在,那般的见识与才华,时间罕后有。
若她不愿,这样一颗明亮的星辰,又岂会轻易陨落!方才是他太着急,险些看轻了她!
他展颜一笑,朝她拱手一礼,声音也松快不少,“那在下等着先生请客了,到时,不醉不归!”
他说的肯定,没有一丝犹疑!
东方芜心中称奇,祁不语就这么相信她?他对她,哪儿来的自信!
“啊,对了,祁公子!”见祁不语站起身,用手抚平下摆轻微的褶皱,她嘱咐道:“若秦将军再因我的事托你帮忙,请你拒绝,我与秦将军已是陌路之人,不敢领受他的谋划!”
“咱们既是朋友,为何不对我说实话?”祁不语可不信这托词。
“看不上他,也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东方芜耸耸肩,直言不讳。
闻言,祁不语淡淡地笑,她竟真说了实话。
原来与她交心,这样简单,至情至性之人,大抵便就是这般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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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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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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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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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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