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病重,每次咳起来都会躲到外面,可是单薄的门板根本隔不住声音,他每次都听得清楚。
还记得几次他从门缝里看过母亲咳出血的画面......
这些年,那些记忆都淡了,如今看着熟悉的屋子,他又想起来了。
可他知道,这不是当年他和母亲住过的小屋,因为那个屋子早拆迁了。
那现在又是哪?
他眼前闪过昨晚昏迷前的情景,他被几个十几岁的孩子殴打,然后好像来了人,那个人好像是苏牧。
不对!
不会是她!
如果是她的话,不会带他来这种地方。
顾翊丞撑着起身,结果身上的痛感让他又跌了回去,那几个孩子虽然年龄不大,可下手够狠。
顾翊丞又深吸了两口气才下了床,然后拉开卧室单薄的门走到了外面,就闻到了一股子面香。
这味道很熟悉,熟悉的翻卷着他的记忆......
他寻着香味走了过去,在一个只容得下一人搭的棚屋里看到了系着围裙的女人。
女人的头发随意的束在脑后,腰间的围裙是碎花的,这个背影与顾翊丞记忆深处的身影重合。www.xiumb.com
他嘴唇动了动,那声妈差点叫出声。
当年他的母亲就是这样系着围裙为他煮面做饭。
顾翊丞呆了,这一瞬间,他有种自己肯定是死了,或是重生感觉。
这屋,这个女人,都仿似把他带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你醒了?”
感觉到身后的目光,乔阮转头,就看到了盯着自己的顾翊丞。
而她的转身还有声音,让顾翊丞瞬间回神,她不是母亲,这屋子也不是当年的,而他更没有重生和时光倒流。
“面马上好了,你洗下手,准备吃饭吧,”乔阮的声音清冷。
昨晚她下了晚班回来,就遇到被殴打的他,然后救了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给了她这种使命,总是让她遇到这样的情况,之前是顾易年,现在又换成这个男人。
顾翊丞没有动,乔阮又看了他一眼,说了句:“我不喜欢被人看着。”
这次,顾翊丞转了身,他站到小屋中央,又四下打量。
这屋子真的跟当年他住过的房子太相像,其实这相像不是巧合,而是贫穷给这样的住处一个固定的模板。
所谓幸福各不相同,不幸千篇一律!
乔阮端着面条出来,见他站在那儿,就又说了声,“过来吃面吧。”
那面条上飘着绿色的葱花,一小段一小段的......
——丞儿,快过来吃妈妈做的油葱面。
顾翊丞耳边蓦地回响起母亲的声音。
他抬腿走了过去,盯着那面,眼眶忽的发热。
乔阮已经坐下,拿起筷子吃面,见他盯着那面不动,以为他不爱吃葱花,便道:“如果你不爱吃,就把葱花挑出来。”
她说完,就见顾翊丞坐下,拿起了筷子,不过他并没有挑葱花,而是开始吃面。
乔阮愣了下,刚要收回视线继续吃面,就看到有什么啪哒落进了顾翊丞的面里,她拿着筷子的手一抖。
这男人哭了!
刚才那是他的眼泪!
她的心猛的一疼,想说什么,可是什么也没说有。
顾翊丞在吃面,一直到把碗里的水喝净都没说一句话,而乔阮发现自己碗里的面这一会根本没动。
“够了吗?不够,我这里还有,”乔阮把面往他面前推了推。
顾翊丞抬头看向她,“以后,我能常来吃面吗?”
乔阮看了眼自己没动的面条,就想到刚才他落进碗里的那滴泪,“行,不过你得付钱。”
她没有接触顾易年的帮助,甚至拒绝了他给她安排的住处和工作,而是又回到了这个当年和球球生活的小屋,在一家超市打工。
“好!”顾翊丞应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来,从里面拿出一沓钱放到了桌子,就起了身。
现在这个年月,大家都用手机支付,随身带着现金,而且还带这么多的人并不多。
乔阮看着他,想到昨晚救他,想找他手机给他家人打电话,结果却发现他并没有手机。
而且手机没找到,却意外找到一个药瓶,上面的字,她再熟悉不过,是治疗癌症肿瘤的。
“你的病光吃那种药是没用的,”乔阮的话让顾翊丞要离开的步子停住。
他转头看向她,那眸光骤然就冷冽了几分,似乎带着被人窥探了秘密的羞恼。
乔阮也没有怕,而是卷起一撮面条放进嘴里,边吃边道:“我也是癌症病人,胃癌,而且到了晚期,不过现在控制住了,最起码还能活个十年八年。”
顾翊丞有些意外,目光落在乔阮的脸上,的确,她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看,至少没有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水灵。
而且她的目光无神,有种人活着,却没有灵魂的感觉。
这跟他是一样的。
“我是在一家医疗机构治疗的,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乔阮没有看顾翊丞,边吃边说,整个人表现的冷漠与她说的话有些不相符。
“你为什么要治,活着有什么好的?”顾翊丞出口的话让乔阮愣住。
是啊,活着有什么好的?
如果不是为了球球,她不会选择治疗,可在球球抱着她,叫她妈妈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治疗是对的。
“因为这世上还有我爱的和爱着我的人,”乔阮说着看向了顾翊丞,“你呢,没有吗?”
他爱的?
爱他的?
顾翊丞眼前闪过一个人,只是他爱着,可她从未爱他。
不然怎么可能会嫁给那个男人呢!
“我没有人爱,”说完,他抬腿离开。
顾翊丞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回了自己的住处,刚上了楼梯,就看到坐在楼梯口的人。
他怔住。
苏牧听到了脚步声,抬头,看到望着自己发呆的男人,“顾翊丞,我等你两个小时了,你去哪了?还有你能不能带个手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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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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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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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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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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