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延之自觉往姜晚池身前一站,以保护之姿迎视邢越。
二人之间是隐形的刀光剑影,姜晚池仿佛听见了噼哩啪啦炸开的声音。
“呃……”她想说些什么,好歹这是在她家门前,总不能让他们开打起来啊。
邢越却在此时上前来,目光直直望向她,“回来了?”
姜晚池:“……嗯。”
邢越等了她一会儿,她家里人说她还没回,他索性不进去,就在门外候着,万万没想到她与韩延之一块回的,二人并肩的一幕,像把剑剜进他的心。
韩延之也在打量邢越。平心而论,楚王的确与她般配,他们也曾经有过婚约,然而,楚王没有珍惜她,反而伤害了她,女子被退婚是多么让人难过的事,如今楚王还来纠缠,他有什么资格?
邢越见韩延之杵在这儿就是不走,顿觉烦躁,若不是在平西侯府门前,他必定让人将他解决了。
从前他就是这么做,却惹来姜晚池的厌恶,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
邢越将怒气压下去,特意问了韩延之一句:“韩先生还有什么事吗?若无的话,本王就与姜大小姐进去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与姜晚池的关系有多么密切一样,都能自如地进出她的家了。
韩延之岂会不知邢越的心思,无非想让自己知难而退。但他却不觉得这是难事,他倾慕姜大小姐的心,又岂是邢越能左右的。且姜大小姐如今没有婚约在身,那他就有机会。
倒是邢越,即便他是王爷又如何,他有权有势,却根本不懂姜大小姐要的是什么。光凭他从前曾为难过姜大小姐,给她难堪,他就没有颜面站在姜大小姐身边。
想罢,韩延之淡淡地回应:“韩某有事与姜大小姐谈。王爷若能等便等,若等不及先行一步也可。”
邢越剑眉蹙起,脸色变得难看,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大有下一刻就要出手的感觉。
姜晚池不知韩延之的口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竟然怼得白斩鸡无话可说。在她以为邢越会控制不住脾气时,他却出乎她意料后退了一步。
他竟然跟她说:“那我在此等着便是。”
咦?突然变得这么能忍?这还是白斩鸡吗?
韩延之见邢越退了一步,他自然把握了机会,压低声音与姜晚池说:“姜大小姐,我知除夕那日你必定很忙,但我还是备着薄宴,等你和赵隐他们一块来。”
姜晚池想着自己应该走不开,“你请些友人过去吧,过了晌午就不必等我了。”
“好。”韩延之说完话,心满意足了。
邢越的脸色更是难看,这当着他的面都能这么约,要是他不在的话,岂不是更过分?
韩延之告辞时,还故意看了邢越一眼,似在警告什么。
邢越气极,就凭他一个书生,还不知天高地厚警告起他了,可笑。韩延之还想在年三十儿那天与姜晚池一起过?想得挺美。他绝不会让他们有一起的机会。
姜晚池见他眸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反正应该不是啥好事。她轻咳一声道:“王爷最近好像比较清闲?”
邢越语气不算太好,“纨绔王爷还能忙出什么来?”
他本以为都这么说了,她至少会安抚他一两句,不曾想这个没良心的女人竟然点点头说:“也是,加上快过年了,正是纨绔们好好消遣的时候。”
邢越:“……”
他被她气笑,“消遣?我每日来平西侯府报到,就快跟守门的侍卫一样了,也算是一种消遣?”
姜晚池其实挺想说,我又没让你来,你自己来自己还气上了?这是什么操作,我不李姐。
邢越见她狡黠地笑着,知道她是故意气他,当即又无可奈何地收回了这身脾气。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不能被她气走。
“姜晚池,侯爷已经答允我除夕来侯府团聚,你想要什么?还有仲孺他们又想要什么礼?”
呃??团聚?个毛的团聚,整得像是他是姜家人一样。还有,都直接唤仲孺了,仲孺跟他很熟咩?
姜晚池捂了捂脸,有的人就是脸皮这么厚,蹭饭蹭得理所当然。不过人也算识相,知道不能空手而来,直接问想要什么。这大款的模样,说他不是纨绔都没有人信。
于是她说:“我就不必了,仲孺你随便给本书就行,云染喜欢刺绣。”
邢越一一记下,又问:“那侯爷与夫人喜欢什么?”
姜晚池道:“他们?他们向来节俭,你带盒茶就行。”
邢越可不想这么随便,怎么着他也是把侯爷与夫人当成未来岳父母来相处的。不然他何必这么费苦心,天天到侯府来,在他们面前刷存在感,好让他们尽快了解他,熟悉他。
这招可是他特意向人取了经的。一来二去,在侯爷与夫人面前混熟了,等他们考虑姜晚池的婚事时,自然会第一个想到他。他都自己送上门来了,他们还能当看不见吗?哪怕是为了面子上互相过得去,也不会第一个就拒绝他。
邢越有自己的一番盘算,在姜晚池面前越加不敢耍脾气,严世伦他们也说过,相比韩延之,他就是太过暴戾,以至于姜晚池对他毫无好感。
他也算是想通了,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过程凄惨了那么一点又怎么样?他可不想做姜晚池森林里被忽略的一棵树,他要当那棵她对比过后,最想依附的树,非他不可的树。
邢越深吸口气,今儿她也累了,就到此为止吧。他放轻了嗓音说:“不早了,你赶紧进去,别吹风受凉。我明日再过来问候侯爷。”
姜晚池:??还来啊?不是,我爹又不是你爹,你天天来问候个什么劲儿?奇奇怪怪的。
不过这会儿她的确有点乏了,便与他说一声告辞,就进去了。
邢越看着她走进去,轻叹一声,没良心。
他回到王府就开始准备给姜家各人的礼物,简直把姜晚池的话当金科玉律,所准备的东西也全都费尽心思。
邢燕在年前好不容易告了姨母回来王府一趟,结果看到的就是她王兄兴致勃勃在给姜家准备礼物的画面。
邢燕一口气堵住了胸口,想到秦姐姐那憔悴的模样,再对比她王兄此刻的春风满面,她不禁怨怼起老天不公来。
“王爷哥哥,能不能去看看秦姐姐?她病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好歹是咱们从小一起玩着长大的,便是去问候一下也应当。”
邢燕不敢再刺激她王爷哥哥了。每一次的不欢而散,让她难受至极。如今王爷哥哥因落鸦州一行有了功名,她也跟着沾光,能修复就赶紧修复了兄妹关系,不然她真的没有亲人可倚靠了。
邢越把准备好的礼让含风先放起来,他淡淡地看了邢燕一眼,“你不是已经去看过秦芳若?这就够了。如今不是小时候了,该注意的男女之防,就得注意。”
邢燕被他的话一堵,更加气了,“可我听底下人说,王爷哥哥每日都去平西侯府,你怎么不与姜晚池多注意男女之防?”
邢越轻笑,似乎她说了什么笑话般。他不急不缓地答:“那是因为,我根本无需与姜晚池注意男女之防。我求之不得把她迎娶过门。”
邢燕听了大受震撼。这是怎样一种流氓的想法,她的王爷哥哥为了姜晚池,可谓是用尽了心思。
她想驳斥他,却不知该说什么。之前的每一次,她好话说尽,丑话也说尽,王爷哥哥就是不理,她还能如何。
只是可怜了秦姐姐,一番心意付诸东流。本就够难的了,秦相偏偏又在这节骨眼上出了事,秦府真的雪上加霜,秦姐姐的身子能好得了才怪。
她还记得,当时秦姐姐与玉涵表姐一块从山上回来时,那脸色有多好看。短短时间,竟又被病痛推倒,真替她可怜。
劝说王爷哥哥是不成了,邢燕也就作罢,不跟从前那样,非要吵出个结果来才行。
邢燕其实这次回来还有一事,想求她王爷哥哥帮忙。除了他,她也不知与何人说。
邢越见她踱来踱去,一下猜到她有心事,且这心事还是宫里的事,所以她不好启口。到底兄妹一场,只要她不在姜晚池的事情上耍心眼,他也不会真的不理她。
“有事就说,藏着掖着解决不了。”
邢燕支支吾吾,“我……我想让王爷哥哥帮我,”
邢越挑眉,“帮什么?”
邢燕觉得没脸说出来,但不说又不行,索性背过身去,一股脑说出来:“我想请王爷哥哥帮我,劝一下表哥,待明年就成婚。”
一个女子去求男子成婚,这得多不要脸,邢燕说完后脸都烫热得不行,她有点唾弃自己。
邢越却拧紧了眉,“邢燕,皇子的婚事不是那般简单,即便姨母一早便有此想法,要撮合你们。然则皇子的婚事不由姨母说了算,还得由圣上定夺。你懂我意思吗?”
邢燕脸皮薄,一下闹了个没脸没皮,她眼眶都红了起来,“王爷哥哥,我在宫里的时间比在王府还要长,我又如何不知这得皇上定夺。然而如今,不是皇上不肯,而是表哥他的心思,越来越难摸得透。”
“我听到他竟与姨母说,此事不急,若有更佳选择也不是不可。姨母劝他,说王爷哥哥最近势头强劲,让他年后定下与我的婚事,这比任何时候都得益。表哥不愿,他说再看一段时间,再作决定。”
“他是看上了别人。王爷哥哥,这可怎么办?若不能嫁他,我的名声,楚王府的名声何存?”
养在了宫里这么久,一朝说不是嫁与皇子,就等同于弃妇,面上谁也不说,可背地里人人都会取笑。
邢燕哭哭啼啼,邢越却想得更深。他从来不想邢燕嫁入宫,最是无情帝王家,谁会真心实意待她?如她这般没有任何谋算,又刁蛮任性的人,嫁入宫只有一个结局,余生要在无尽的痛苦中挣扎,生不能,死也不能。
“也许,路不止一条。你也可趁此机会,好好审视是不是真心要嫁他。虽他与你从小一起长大,有不能割舍的情谊,但嫁娶一事依旧得谨慎。试想,你之前发现他在外流连花丛,你是什么感受?又能忍他多少次?”m.χIùmЬ.CǒM
“他即便让你当皇子妃,你得到你想要的身份和荣宠,他也不会只有你一个,正宫的大度和权谋,你又懂得多少?”
邢燕脸上挂着两行泪,心里愈加迷茫。她的确不能忍,之前那姜芷汀,她都恨不得将之剁碎,若不是为了表哥的前程,她不会死死替他瞒着,连姨母都不知道此事。
邢越没再劝她,任何决定都该自己来做,别人无能为力。不禁想到他自己,他与姜晚池磋磨了这么久,何尝不是一次次失望?每次就要水到渠成时,却又变成惊涛骇浪,打得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倘若好事多磨也就罢了,最怕是黄粱一梦,他到时会不会比邢燕还要遭受不住?
邢越想得有点多,突然就患得患失起来。第二日,他竟起不来,原是感了一些风寒。他喝了药又躺下去,发了一身汗,近黄昏的时候,就没多大事了。
含风劝他,这个时候就别出门了,免得又受凉,但邢越不听,他要亲手把那些礼物拿给姜家每个人。
含风叹气,“王爷,属下猜,除夕再送的话,侯府各位会更高兴。”
邢越这才听进去,不过他还是要出门,“那就先把茶送与侯爷,问好请安这步骤不能省。谁知道韩延之会不会也送礼上门。”
含风倒。王爷这孩子心性,简直了。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王爷一碰上姜大小姐的所有事,不是傻了吧叽,就是凶得不行,偶尔还会一抽一抽,哎,再这么下去,很成问题啊。
还是期盼王爷能拿下,不,姜大小姐能快点把王爷收了,免得所有人都看不下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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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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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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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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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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