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要去看伤员了。马车往楚王的别院驶去。离别院还有段距离呢,含风就上前来接应了。
含风可是等了许久,姜大小姐要再不来,爷的脸都快比墨汁还黑了。
姜晚池下了马车,把一些话本取下来给含风,“这些话本我也不知道王爷看不看,权当给他解个闷吧。”
含风笑着说:“看的看的,爷最爱看话本了。”
姜晚池:??白斩鸡最爱看话本?真的假的?
含风都有点接不下去,实则爷看了两册就扔在一旁了,一点也不感兴趣。反而是又看起了那几册书生传奇来。
但是奇怪的是,你说爷爱看吧,他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像跟谁置气似的;可你说他不爱看吧,他又是老是翻啊翻的,别的都不看,只看书生传奇。
爷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含风将姜晚池迎进去,“姜大小姐要用些果子糕点吗?”
姜晚池经他一说,是有些饿了,“有的话来一些吧。劳烦了。”
含风便去端果盘,姜晚池自己走进那小亭院,见邢越坐在树下的石凳,翻着书,但是神色微微有些不耐烦,也不知那书怎么他了。
她的脚步已经放得很轻了,但还是被他发觉。
“来了?”
姜晚池:“嗯。王爷在看什么书?”
邢越道:“书生传奇。”
姜晚池:“啊?哦。”竟然在看书生传奇,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到韩延之先给她看的最终回,想到他想对她表达的心意,她的脸便发起烫来,如染上了两朵红云。
邢越没有忽略她脸上的红霞,为何她会脸红?是因为这书,还是因为这写书之人?
他仿若喝了一大口醋,酸不溜秋的,却还是强忍着,问她:“你看到哪儿了?”
姜晚池不好跟他说自己都看完全套了,只说:“我看书就犯困,看到哪儿也记不清了,约莫是书生准备离开村子那里。”
若真看到这里,她又怎么会脸红。
必定是有让她脸红的情节,然而他也差不多翻完了几册,并没有什么悱恻之处,连一点点的暧昧都没有。
难道,是韩延之跟她说了什么?还是说,她看的版本与他的不一样?
韩延之给她写的孤本吗?别人都看不到,只有她看到的孤本?
邢越真的很怀疑。他本来不是多疑之人,但是一碰上姜晚池,以及姜晚池有关的事,他难免会多想,越想就越不是滋味,控制不住自己。
“你觉得这书生传奇如何?”
姜晚池答:“简单,明了,是我能看懂的。而别的,我还没到看懂的程度。”
邢越不信。从前他觉得她认字不多,见识太少,但如今他若还是这么认为的话,连他自己都鄙视自己。
诚然,她是从乡下来不错,但是她比之他们,阅历却一点都不少,在为人处事之上,甚至可说圆滑世故。都说人情练达即文章,若是一个寻常的村妇,又如何能将他们这些高门子弟和贵女教训得头头是道?
她不过是隐藏着罢了。反正她也不在乎别人如何瞧她,说起来像是不要脸,实则是内心强大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哪怕与那么多人博弈,哪怕那么多人不放过她,她也泰然处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她没受他的影响,可他却在不知不觉间,越陷越深,连自己都不知为何,疯魔了一般,很想时时刻刻见着她,知道她在做什么,想让她围绕着自己,不想她眼里看到别人。
邢越阖上了书,“我觉得书生传奇过于美好。这世间哪有什么付出过,便有收获?若真有,也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
这话说得没毛病,姜晚池是认同的。努力重要,选择比努力更重要。而且时运有时担当的角色,比前面两者还重。偏偏时运这东西,是最不好说的,收不收获的只能排第二,首先得自己努力过不后悔,不留遗憾才是真。
但是吧,人总要有些美好的想象的,万一就成了呢?现实都够残酷了,在书里找些安慰未尝不可。
她笑着道:“王爷的话太深奥了,我听不懂。”
邢越定定看着她,“姜晚池,你不是不懂,你是故意装不懂。”
姜晚池应他四个字:“难得糊涂。”
邢越还能说什么。每次与感情擦边的话,她都不想与他谈。谈了也是以争执结尾,或者不了了之,他根本奈何不了她。
含风端来了果盘子,姜晚池问邢越:“王爷今日感觉如何?伤口还疼吗?”
“再休养个几日就没事。”
姜晚池听了高兴,“那敢情好,中秋佳节你可与亲朋好友轻酌几杯,一同赏月了。”
邢越本来就觉得这伤无大碍,此时听她提起中秋,心头一热,“你还想看花灯吗?”
呃……不看比较好吧,中秋不都与至亲一起过?她和他,应该也没那理由一起看花灯吧。
姜晚池道:“中秋王爷应该很忙吧。宫里的花灯应是最好看的。”
邢越敛下眸子,“好看,却也无甚意思。”他时不时想起,七夕那夜的灯,和灯下的人,竟像梦一场。Χiυmъ.cοΜ
姜晚池装死不说话。郡主在宫里过,他也必定会去宫里过,好看不好看的,都必须去,有没有意思也轮不到她评价。
她只要跟她爹、她姨娘、她妹妹、弟弟一块过就好啦。团团圆圆嘛。
邢越突然唤她:“姜晚池。”
“嗯?”
“你说中秋之夜我若诚心拜月,会不会有心想事成之时?”
姜晚池也听过人说拜月,但是她觉得这些都不过是图个心里安慰,成或不成,谁知道呢。
“王爷若诚心的话,兴许会吧。”
邢越似自嘲,又像笑话她,“你真不会安慰人。哪怕骗骗我也好。”
姜晚池:“……”那不是你说的嘛,这些都是安慰自己。
邢越收起这话题不再提,“试一下这桃酥,厨子新学的。”
姜晚池对吃的最有兴趣,捏了一块桃酥吃起来,“软硬适中,也不太甜,正好。”
邢越给她倒了茶,她接过的时候太急,手一下覆在他的手上也没注意。
他却是微微勾唇,看着她的手搭在自己之上,仿佛自然得本该如此。“喜欢吗?”
姜晚池一个劲点头,“喜欢,这味道很好。”
邢越说:“我也喜欢。”但是他说的喜欢,跟她说的喜欢,不是同一件事。
他一连给她倒了几杯茶,任她揩足了油也不提醒,怀揣着自己的欢喜,看她的眸子里盛满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见她吃得满足,他也高兴得很,“王府的厨子不光会做这个,还有别的,你多试几样。”
“那我不客气了。”姜晚池又捏了块桂花糕。
人家用筷子夹的,她是直接上手,要搁从前,邢越只会拧眉说她村妇,毫无仪态,不识规矩;可眼下却觉得,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突然笑着来一句:“你这样吃,肉都长哪里去了?”
姜晚池一愣,噎着了,不停地咳。麻了,好尴尬。
邢越自然伸手去给她顺背,“怎么突然噎着?你不喜欢长肉?长肉又不见得是坏事。”
他不说还好,一说姜晚池咳得更厉害,气都喘不匀了。谁特么喜欢长肉了,又不是猪,长那么多肉干什么,等着被人宰么?
姜晚池狠剜他一眼,你不许说,你闭嘴。
邢越觉得她这样别有乐趣,他凑近了她压低声音说:“别多想,你正好,不多不少。”
姜晚池:??什么叫正好,不多不少?说什么呢?
邢越起了坏心思,故意逗她,“正好够一臂圈着,不多不少。”
“你你你……”麻了个逼。
姜晚池满面通红,想到自己干过的蠢事,欲哭无泪。她当时应该趁他病拿他命的,给他一个痛快,也好过现在被他提起这事。
邢越耳根也有些烫。但他说的是真的,他还记得她的腰,盈盈一握,还记得她身上很淡的香,还有她羞怯地喊他的嗓音。
她虽然看起来娇小,但是他知道她不瘦。就这样就好,她怎么样都好。
姜晚池吃不下了,这社死现场,真的磨人。
“王爷既然无大碍,我先回府了。”
她站起来准备走了,回去得好好秤一下,看看她是不是长肥了,哎。
邢越见她要走,赶紧拉她的袖子,“我不说了。你再留一会儿。”
可是,她留不下去啊,一想到那蠢事,她面对不了他。
邢越这时才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想起那日的事,不好意思了?那你就当我那时危在旦夕,你不过是在完成我的心愿而已。这么想会不会好点?”
姜晚池:“……”宽面条泪。大哥,问题是那时你根本就不是危在旦夕,根本就不是好吗?
邢越又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可姜晚池,若我在梦中都不能畅所欲言,求我想求的,要我想要的,我会压抑至死。我不讳言,我想要你,做梦都想让你成为楚王妃。”
姜晚池觉得自己的脸快要滴血了吧,“你,你别说了。”
“好,我不说了。你再留一会儿,至少,等脸没那么红再走。否则,容易惹人想歪。”
姜晚池:“……”
你还是人吗,邢越。你个钢铁直男,让你别说,别说,你倒越说越上头是吧。能想歪什么?还不许人脸红了是吧?
姜晚池重重地哼了一声,不理他了,大步往外走。
然而,真的就像白斩鸡说的那样,先是别院外头的两个婢子,一瞅到她的脸就别开眼,脸上还起了红云;然后是两个侍卫,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啥也不知道,其实都懂”的样子;最明显的是婆子的反应,虽垂下了眼,却跟王婆一样,好像色眯眯的“我是过来的人”的模样!
我踏马的,我真是,姜晚池没了法子,又回到别院去。
手一摊,别扭着脸不看邢越,“拿冰块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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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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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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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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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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