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今日之前,她尚且还能与他平和地说几话,那么在邢燕方才那一巴掌过后,她看他的眼神就完全变了,彻底变得像仇敌。
从前她也多看他不顺眼,但不至于冷漠,现在却是井水不犯河水,又清冷又凌厉。
姜晚池可没有耐心与他们耗着,尤其是邢越,婚都退了,站在这儿跟他大眼瞪小眼算什么,有这时间与功夫,她能干很多事情了。
她语带讽刺道:“看来王爷还是仁慈,是个做大事的人,不与我等小人物计较。如此我便告辞了。”
邢燕不肯放过她,“王爷哥哥……”
邢越斜睨她一眼,她打住了话头,不敢再往下说。
姜晚池朝邢燕敷衍地欠了欠身,“郡主,我们这几个被打伤的侍卫,有劳你把诊金给报了。”
“还有,郡主若实在喜欢吃糕点,我可请郡主吃个痛快,保证比畅乐坊的好。”
“哦,秦小姐也一块享用吧,再加上柳二小姐,管够。”
邢燕的脸都要气歪了,姜晚池却扬长而去,最后留给她们的眼神,意味深长。
“王爷哥哥,你就不该放她离开,你瞧她那嘴脸!”
“你知道她方才是怎么对秦姐姐说的吗?她说她之前连你、宁梓玉跟季恒,还有一整个味香阁都不怕,如今没道理怕了我、秦姐姐和柳家二位小姐。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这么说。”
邢越心不在焉地听着,只觉得浑身不得劲儿。今日就不该前来,姜晚池要做什么,就随她做便好,结果他这一来,却将事情弄得更加无法收场。
在气她没良心的同时,他也有些理解,她为何会越来越厌恶他。
唐绍远、向昀和袁谦是完全站在她那边,总想着保护她;而他,想是一回事,做出来的却是另一回事,换作谁,都知道要选唐绍远他们。www.xiumb.com
邢越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偏偏邢燕还在他耳边不停地嗡嗡嗡,说姜晚池有多粗俗,说姜晚池有多嚣张。
他再也听不下去,目光骤然变冷,“邢燕,我早告诫过你,注意规矩,管好嘴巴,你不听,今日之事你是觉得脸还没丢够?”
邢燕狠狠一愣,“你竟然责备我?为了姜晚池那村妇,你责备我?”
邢越转过身去,“她方才说的话你没听清?你以为她说的不过是吓唬你?用脑子想一想罢,只为争那一口气,你连自己落人口实都不知道。”
邢燕如何都想不明白,她怎么就落人口实了?姜晚池那等村妇,她有什么资格来管自己?
邢越大步离去,一个字的解释都不留。
秦芳若却完完整整地看了一整出,她终于看到邢越对那姜晚池是个什么状况了。他眼里的种种不甘,求而不得,欲说还休,骗不了人。
他对姜晚池,并不是邢燕说的瞧不上,相反,是情根深种。
秦芳若只觉外面的天都变得灰暗起来,这样短的时间,情根深种,该说姜晚池特别,还是该怨邢越动情太快?
但好在,他们如今已没了婚约,邢越好像也没能及时发现,他自己陷得有多深。
秦芳若咽下苦涩,须臾间又恢复了往常的神态。
邢燕问她:“秦姐姐,我王爷哥哥方才的话,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秦芳若点点头,“燕儿,你太容易冲动。那姜晚池从头到尾都在激怒你,你非但没瞧出来,反而中了她的计。其实当时你与玉双,不必冲出来的,如此便可少了许多麻烦。”
“那唐绍远跟向昀、袁谦,应是一早就在旁边候着的,听了个完完本本,这不是落人口实是什么?再有姜晚池最后那番话,若是传出去的话,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尤其是你,燕儿,万一有心人把话带到宫里,贵妃娘娘可能还会因你而受牵连。”
邢燕万没想到,会有这么吓人的结果,她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已经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柳玉双早就吓得六神无主,“秦姐姐,这下怎么办才好?那个姜晚池,根本就是个害人精。”
秦芳若“嗯”了一声,“她是个有本事的,从头到尾都不慌不忙,连独自一个人面对王爷,也不落下风,反倒是我们,今日都被她教训了一场。往后,还是要谨言慎行。”
如今最头疼的是,畅乐坊若因此而被查封,那位管事定然不会就此罢休,此事若闹大,对唐绍远他们没任何影响,反而是她们几个会担上惹是生非的名头。
“燕儿,准备一下吧。”
邢燕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准备什么?”
秦芳若定定地瞅着她,“准备给他们四人道歉。你王爷哥哥是不会再管这事了,方才你那巴掌,已经让他决意抽身。”
邢燕跟柳玉双面色都极其难看,可秦芳若却说:“道歉能将损失减到最低,你也不想再生出其他事来吧?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教训先记在心里,留待有机会再报回来。”
“我怎么可能去向个村妇道歉!”邢燕觉得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输。大不了厚着脸皮,去找舅舅柳将军,实在不行就去求姨母,总有法子解决的。
然而,她们想不到的是,从清溪茶馆出来,这事就已经传遍了街头巷尾,街坊们嘴里的郡主,成了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权贵之流,连小孩儿都将郡主比作妖女一样可恶。
因这事,连楚王邢越的名声都被拖累,许多人都提及不久前味香阁那场见闻来,说是这些个权贵,就是欺人太甚。
邢燕的车马换了条道走得急匆匆,甚至不敢停顿一下,唯恐百姓发现郡主就在车里,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此时邢燕才彻底了解了她兄长的话,何为落人口实,何为祸从口出。
她恨极姜晚池,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留仙居里,唐绍远让人去取来冰块,让姜晚池敷面。向昀跟袁谦都气得不行,要不是老大躲得快,她脸上的肿至少得几日才退得下去。
好个刁蛮任性的郡主,都说打人不打脸,她竟然如此没品。
姜晚池劝着他们三个:“我没事,这巴掌不会白捱。如今她们几个,抱头逃窜狼狈得很。本来我不想做得这么绝,她们却非要逼我,行吧,我不打她们的脸,却让她们丢尽脸,这感觉够她们好好享受的。”
唐绍远还特别记恨邢越,“他一出现就跟瘟神一样,这对兄妹简直不是人。”
姜晚池不想谈邢越,“太晦气,咱们不提了,好好撮一顿,庆祝今日大获全胜。”
刚碰着杯呢,突然有两个婶子打扮的人上前来,“是姜大小姐吗?”
姜晚池今日没系过面纱,人家认出她来也不是什么怪事,遂点头。
那两个婶子义愤填膺道:“那位郡主干的真不是人事,这里是一点草药,姜大小姐不嫌弃的话拿回去敷脸吧。”
姜晚池惊呆:“啊?”
两个婶子又说:“咱们最见不惯那种人了,下次要遇到她,保准拿菜叶子砸她的车。”
婶子走后不久,有个大爷也上前来,说他上次在味香阁就看到那些权贵是怎么欺负她一个的,他如今听说郡主是楚王的妹妹,特意来支持姜晚池,说下次要拿出他打狗的棍子来,专门教训那些狗眼看人低的。
姜晚池又惊呆:哇噢!
后头还陆续有人来,全都是姜晚池粉丝呢,只差拿个小本本让她签名了。
嗷嗷,她这是火了吗?
唐绍远、向昀跟袁谦:没错老大,你的确火了,十分的火,巨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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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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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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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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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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