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怜点点头。余光瞥见沈昀发颤的手,倾过上半身,抬手覆上沈昀的手背。
沈昀的颤抖渐渐平息。
“你看,是不是只有我才能安抚你所有的躁动不安。”楚怜张开手,与沈昀十指紧扣,“我知道,你也发现了这一点。正因如此,你才会让我做你的女人。我不介意。只要能被允许永远陪伴在你身边,填补你的空虚,抚平你的伤痛,我相信,我坚信,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慢慢爱上我。或者说,你灵魂深处镌刻着的对我的爱,一定会被唤醒。”自信又笃定。
看着楚怜专注缱绻的目光,听着楚怜温柔深情的语调,感受着楚怜掌心微凉的温度,沈昀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反握住楚怜的手,手指下意识地在楚怜掌心摩挲,心里升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温暖放松。
他有些沉溺,甚至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停在,她凝视着他,说要永远陪伴在他身边的,这一刻。
他从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事。
毕竟,他要是相信,那他早就冤魂缠身,哪还能安然活到今天。
可刚刚,那些怪力乱神的事,就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他的眼前,叫他不得不信。
尤其,当她告诉他,他们是前世的恋人,她是为他而来……
他是她此生的意义所在,她只为她存在。
不再是不得不信,而是……想要相信。
愿意相信。
相信她也是一个怪物,一个满心满眼,都只有他的怪物。
深深凝望着楚怜,沈昀心底忽然涌起强烈的渴望。
告诉她、告诉她。
告诉她,他也是一个怪物。一个,可怕的,畸形的,不懂爱为何物的怪物。
这渴望是如此强烈,令他面容都扭曲。
……不行。
如果前世的他,是一个清风霁月的谦谦君子,她爱着的,是那样的一个他。又要如何接受,这一世,这样一个活在无尽深渊里的他?
她会害怕,会恐惧,会逃离……
假若他不曾看到过光,他或许能接受她的厌弃与背叛。
但他已经看到了。
她就是那束光,照亮他无边永夜的那束光。
除了熄灭,不能有第二种终局。他不会让她有第二种终局。
绝对不会。
压下心底涌起的强烈渴望,沈昀松开楚怜,收回手,垂下眼眸,掩去眼底所有情绪:“就算真如你所说,我们是前世的恋人。但这一世,我对你曾有过的爱,已不复存在。你爱着的,是那个心甘情愿为你魂飞魄散的人。但我不是。我不可能为了你,为了任何人,牺牲我自己。”
听完沈昀冰冷无情的话,楚怜愣了愣。
虽然知道,他是因为没有了记忆,才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但,心还是不可抑制地痛了一下。
扯了扯嘴角,笑着说:“我明白。”
“你明白?你真的明白?”沈昀仍低垂着眼眸,放在桌下的双手,死死紧攥,因太过用力而青筋暴起,“的确,只有你能抚平我所有的……躁动不安。我需要你。非常,需要你。所以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除了爱。我唯一给不了你的,就是爱。我不具备爱的能力。无论是对你,抑或是对任何人。即便如此,你依然愿意么?”顿了顿,再开口,嗓音喑哑了几分,“……永远陪伴在我的身边?”
楚怜没有半分迟疑:“我愿意。”
沈昀缓缓抬起眼眸,直视向楚怜,眼中如蒙最深最浓的灰雾。
“那我就……”唇角一点一点地弯起,勾勒出一抹不太自然却是极度真实的弧度,“当真了。”
楚怜也弯起了唇角。
可算是成功掉马一回!
正高兴着,脑中“灵光”骤然一个回闪——
楚怜:“……等等!”
沈昀眸色急暗。
楚怜抿了抿唇,面露尴尬之色,讷讷地问:“那个,你说,整栋房子,除了卫生间,到处都有监控。你的房间里也有咯?”
沈昀眉眼稍霁:“对。”
楚怜轻咳一嗓,艰涩地试探:“那……你看监控的频率一般是?”
“你到底想问什么?”面对楚怜,沈昀不再披着伪绅士的皮,说话变得十分直接。
楚怜深吸一口气:“我刚搬来的那天,你看过监控画面吗?”
沈昀闻言微微一怔,随后扬眉道:“你是指,你趴在我的床上,把脸埋在我枕头里的画面么?”
楚怜:“……”
请允许她原地社死三十年,谢谢。
*
当晚,楚怜迷迷糊糊睡着后,又做起了相同的噩梦。
黎国的回廊,不断出现又消失的银白衣角。杏花树下,倾世容颜瞬间化枯骨。
她惊醒过来。这一次,不再忧伤绝望,只觉口干舌燥。转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水杯。就在这一瞬间,她看见了床尾站立的人影。
她惊呼一声坐起,却因为嗓子干涩而失声。
月光投射着树影幢幢,四下安静无声,活脱恐怖片里的场景。
但她并不害怕,反而有种彻底从噩梦中醒来的心安。她知道是沈昀。
月光下,沈昀的身影阴沉而遥远,沙哑的嗓音传来:“来我房里,陪我睡。”
楚怜大脑卡了一下壳,才反应过来沈昀在说什么。当下也不扭捏,掀开被子跳下床,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向沈昀。
走到一半,脚步倏地顿住。
——不行啊!
上次只是接个吻,就昏睡了三天三夜。这要是那个啥……
虽然祝绅说可以试试做到底,看是不是就能行了。可万一,试试就逝世了呢?
楚怜神情凝重了起来。
看着沈昀,特别义正言辞地说:“不好意思,我不支持婚前那什么行为。持证才能上岗。”
沈昀面无表情:“我可以理解为,你现在是在逼婚么?”
“不是!”楚怜立马摇头摆手否认三连,因为结了婚也不太行!
不是她不行,是他不行!
但这种话容易伤男人自尊,不能说!
“有爱,才能做。”她急中生智。
沈昀挑起眉头:“你想多了,我只是想抱着你睡觉。”xiumb.com
等会儿是不是还要说,就在外面蹭蹭不进去?
楚怜狐疑地看着沈昀。
沈昀一脸的清心寡欲。
楚怜:“……好吧。”
然后,沈昀真的就只是抱着楚怜,安安分分地睡了一晚上。呼吸平稳,眉目舒展。
清早醒过来的楚怜,看着已然空荡荡的身侧,怅然若失……脑海中不禁浮现起从前有过的那些抵死缠绵……
更怅然若失了。
怏怏地起床洗漱完,楚怜决定出去遛个弯,消解年轻过剩的精力。
刚遛半圈,一辆豪车拦住了楚怜的前路。
后座的车门打开,陆景文走下车。
短短几天不见,陆景文形容憔悴,神色阴郁。
楚怜直觉危险,后退一步,转身就要走。
后脖颈蓦然一疼,旋即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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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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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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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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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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