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怜也跟着停下,偏头看向他。
沈昀微微俯首。终年不变的微笑假面,一寸一寸剥落。
假面之下,是一张迷惘的脸,透着几不可察的脆弱。
他近乎虔诚地看着楚怜的眼睛。
仿佛活在永夜里的人,终于寻到了光。
时间越久,他脸上的迷惘越浓,掺杂在迷惘中的脆弱也越明显。
最真实却也最陌生的情绪,攀升至临界点。
“做我的女人。”他听到自己嘴里说出令他自己都讶异的话。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短暂的讶异过后,是满心跳跃的期待。
做他的女人。
做他暗夜里的光,做这世上唯一能治愈他的——药。
这一刻,他放弃了所有的思考,理性、逻辑……许许多多的为什么,他无暇深想,无力细想。
救赎。光是这两个字眼,对他的诱惑就已足够大。大到他愿意为之飞蛾扑火,放手一搏。
这些年,他真的太累了。
即便走在最灿烂的阳光下,他的眼前依然一片漆黑,像深夜般让人绝望。
经年累月的压抑,早已令他不堪重负。
而现在,她出现了。
只要触碰到她的肌肤,他所有的躁动,便都偃旗息鼓。
从未有过的轻松。甚至是……愉悦。
看见过光,又怎会甘心重归黑暗。
如果光不愿为了他停留……
握着拐杖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另一只握着楚怜的手,却是轻轻柔柔。
楚怜整个呆住。
是她遗漏了什么关键剧情吗?为什么沈昀突然来这么一出?
难道是因为今晚月色太美,她人更美,沈昀看着看着,就春心萌动了?
沈昀这样的人,会有春心这种东西?
他只有杀心吧……
……等等。
该不会是……她中断了他对苏小荷的狩猎,但没中断他狩猎的欲望!如今苏小荷这个猎物已经跑了,所以他就把目标转向了她?
他不是要她做他的女人,是做他的猎物吧!
楚怜心念电转,灰色的脑细胞开始疯狂燃烧。
来自恶魔的邀约,究竟是甜蜜的陷阱,还是开往地狱的车票?
接受?
拒绝?
哪个答案才能活得久一点?
楚怜的精神高度紧张。
见对面的人迟迟没有回应,沈昀的眸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xiumb.com
再度开口,语气温和依旧,循循善诱:“你不是担心,钱会不够花么?做了我的女人,钱,绝对不是问题。”
楚怜权衡了半天,也没权衡出个所以然,咬了咬唇,索性遵循自己内心的意愿,顺势接道:“钱管够?”不管沈昀到底是什么目的,维持住她“无情”的人设,目前来说,是最安全稳妥的。
果然,听到楚怜的问题,沈昀弯起唇角,温声道:“当然。”
楚怜迎上沈昀的目光。
沈昀的目光里,闪着诡异的欲。
楚怜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好。”
如果只有死在他手上,才能唤醒他的爱,那她就死一死吧。
一回生二回熟,她都死了这么多次了,反正也没在怕的。
就是不知道,他是先把人杀死了,再割人脸,还是活割别人的脸……要是是后者,到时候看能不能让他念在谈过一场的份上,好言相商一下,给她打个全麻什么的,减轻点痛苦……
*
楚怜察觉出端倪,是在与沈昀确定关系后的第三天。
这三天以来,两个人的相处,较之确定关系前,唯一的转变就是,沈昀只要一回家,就把她叫到身边,握着她的手,不说话,也不更进一步,就只是握着她,或处理公事,或看书,或思考,或闭眼休息。
她一度感觉自己就是个人形暖手宝。
忽然的一个瞬间,福至心灵,联想起沈昀准备对苏小荷出手的那个晚上,被她打断后,他主动握住她的手,然后渐渐平复下了颤抖。
再然后,他就让她做他的女人。
再再然后,她就成了他的人形暖手宝……
“小绅!”念头一起,楚怜立马呼唤百科全书·绅。
“我在。”祝绅的回应比以往还要更快。显然是因为沈昀,时刻忧心着楚怜的安危。
楚怜瞟了眼靠在沙发上假寐的沈昀,单刀直入地问:“我体内聂子谦的神力,有没有可能会对聂子谦受损的神魂,产生一定的安抚,甚至是修复的作用?”
祝绅思索了一阵,缓声道:“的确存在这个可能。神力是由神魂而生,神力反过来又滋养着神魂。所以,靠近聂子谦的神魂,会令你体内聂子谦的神力感到愉悦。同样,靠近你体内聂子谦的神力,聂子谦的神魂也会感到愉悦。至于修复……你体内聂子谦的神力十分微弱,而聂子谦的神魂受损又极其严重,杯水车薪。”
“但也聊胜于无。”楚怜看向沈昀,凝了眸光。
似是感觉到楚怜的凝视,沈昀倏地睁开眼,眼底一片戒备的清明。
四目相对的瞬间,透过沈昀古井般幽深的眼,楚怜仿佛看到了一缕残破的魂,遍布着千疮百孔的伤。
金鞭抽在身上的痛,钻心剜骨。
而那种痛,和神魂破碎的痛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她想起最后的那些日子里,聂子谦形容枯槁的模样,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般,那一口又一口浓黑的血。
他经历着那样的痛,而她却只知冰山一角。
还因为自己伤心,就对他大发脾气。
如今,他在这具躯壳里,一样的痛着,却连声音都发不出……
“沈昀。”她低声轻唤他这一世的名。
沈昀挂起他一贯的笑,嘴角上扬的弧度,精准宛如复刻。
楚怜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在沈昀越来越冷凝的眸光注视下,坚定地伸向他的脸。
然后一把扯起他上扬的嘴角,恶声恶气地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样假笑的样子,很丑。”
沈昀眯起了眼,眼神冰冷而危险。
楚怜松开手,抚平沈昀的嘴角。
“是不是也没有人告诉过你,人只有在真正开心的时候才需要笑。难过的时候,这里,”指腹轻移,抚上他的眼角,“可以流眼泪。疼的时候,也可以。”
收回手,定定地看着他,问:“你开心吗,沈昀?”
沈昀敛起了笑,面无表情地回看着楚怜。
“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吗?”她丝毫不惧地又问。
沈昀握着楚怜的手,缓缓上移,攥住她的手腕,力道逐渐加重。
捏断它。
只留下这只手……
楚怜犹未所觉地对着沈昀浅浅一笑:“因为你啊,离我太远了。”
话音未落,她倏然欺身而近,吻上沈昀紧抿的唇。
唇瓣相贴的刹那,她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感应到,聂子谦神魂剧烈的波动。
心尖一颤,趁着沈昀反应不能,顶开他的牙关,加深了这个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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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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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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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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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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