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楚怜看到的,就是一副无动于衷模样的聂子谦,心里那点儿莫名的酸楚与委屈,登时尽数化作了不爽。
心里极度不爽的楚怜,转而对着大殿中的齐远扬起了唇角,露出一个娇美无比的笑。
“不知齐副将可愿留下来,陪朕一起共用晚膳?”清丽的嗓音里,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柔媚,任谁听了都会心痒难耐。
聂子谦的脸黑成了锅底。
齐远的脸红成了殿外的晚霞。
*
晚膳,总不能还在议事的大殿里吃。
楚怜的意思,是想摆在永乐宫,被聂子谦用一套无可指摘的礼节组合拳给驳了回去。
最终,还是听由聂子谦的安排,在御花园一处视野极其开阔的凉亭里“享用”这顿晚膳。
楚怜甫一落座,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大冬天的在四面通风的凉亭里吃饭,真真是别出心裁,令人耳目一新啊。
看了眼对面在聂子谦高举礼数大旗的要求下,卸去盔甲仅着一袭略显单薄的劲装,被寒风吹得鼻头通红的齐远,楚怜默默裹紧了一些身上聂子谦特意为她取来的狐裘。
面对如此差别待遇,齐远倒是没甚想法,皇家规矩森严,陛下又是女帝,讲究更多些也是自然。而且他虽名义上是陛下的准皇夫,但当下的身份仍不过是个外臣,入了这内宫后苑,当然要愈发地注意礼节分寸。
况且他的绝大部分心力,都集中在了和陛下共用晚膳这件事本身,根本无暇他顾。尽管鼻头冻得通红,心头却是一片火热。
楚怜的心头也是一片火热。
因为她从聂子谦这种看似大义凛然、头头是道的行为中,看到了他对齐远的敌意和排挤。
简直像个幼稚的小学鸡。
但甚合她意!
想来早前大殿上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估计也是强撑着装出来的。
老男人表里不一的闷骚,就很可爱啊!
楚怜心情愉悦地弯起了眉眼。
正好朝楚怜看过来的齐远,看到楚怜这个眉眼弯弯的笑,两颊也染上了红色。
聂子谦斜斜地睨了一眼齐远,上前半步,躬下身,恰好完美遮挡住了齐远的视线。
“陛下,这道清蒸鳕鱼要趁热吃,凉了会泛腥味,您闻着了,又该皱鼻子了。”说着,便用玉箸夹起一小块大小适宜的清蒸鳕鱼,一手拢过蟒袍袖口,喂到了楚怜嘴边。
楚怜倒是习惯了被聂子谦惯出来的这种饭来张嘴的相处模式,十分自然地吃下后,这才想起来现在桌边还有个齐远,顿感不妙地偷眼瞥了过去,就见齐远果然正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和聂子谦。
只是不知道齐远的这份惊讶里,是对聂子谦与她竟如此亲昵多一些,还是对聂厂督竟能如此温柔体贴更多一些。
楚怜轻咳一嗓,正欲自己拿起筷子,聂子谦又递来了一只刚剥好的鸡汁烤虾。
那鸡汁烤虾的香味吧,真的就让人挺难抗拒的。
楚怜没出息地张开了嘴。
这次,聂子谦是直接用手捻着喂过来的,离开的时候,指腹有意无意地轻轻擦过楚怜红润饱满的唇瓣。
身形也有意无意地错开了一些,让对面的齐远刚好看了个正着。
成功令齐远的表情从惊讶上升到了震惊。
楚怜耽于味蕾的享受,对周身一切的敏感度呈跳崖式下降。
聂子谦一口接一口,无缝衔接式地投喂楚怜,时不时还动作极其暧昧地为楚怜擦拭嘴角。
齐远俨然成了一块背景板。
感受着楚怜与聂子谦之间过分亲昵的诡异氛围,齐远有种食不下咽的感觉——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的面前就摆着一盘辣炒肥肠,辣椒用的全是朝天椒不说,还堆成了一座小山,几乎看不到多少肥肠的身影,他又不好起身去够别的菜……
楚怜喝着聂子谦亲手为她泡的红枣酒,终于想起来齐远的存在。
她的双眸被酒气熏得有些湿漉漉的,看什么都仿佛隔着一层朦胧的水光。
于是当她朝齐远看过去的时候,朦胧间,生出了一道重影。
那重影也穿着一袭暗红劲装,模糊的面目上,似是映着一层明明灭灭的火光。
既像齐远,又不像齐远。
楚怜微微眯起了眼,想要看得再真切些,重影却已消失不见。
她的心底忽然就升起一股浓烈的怅惘。
“齐远,”她歪着头,带着几分醉意,直呼齐远的姓名,“你为何要在盔甲里面,穿这种颜色的衣服?”问完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
齐远显然也没料到自己会被问到这种问题,怔愣了少顷,才启唇答道:“穿暗红色的衣服,流再多血,也看不出来。”
听到齐远的回答,侍立楚怜身侧的聂子谦蓦然瞳孔一缩,投向齐远的目光锋利如刃。
楚怜的反应比聂子谦更大。
她手中的玉盏,哐的一声跌落到了桌上,洇湿桌布一片。
记忆深处的牢笼里,似有凶兽欲挣脱而出,令她头痛欲裂。
她咬牙强忍,拼尽全力集中全副精神,试图去捕捉脑中那一缕飘忽不定的残念。
半晌后,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可曾去过河西?”
“河西?”齐远一脸茫然,“臣未曾去过河西,也未曾听闻过这个地方。”
“两广呢?”楚怜又问。
齐远依旧茫然不知所云。
“那漠北呢?”不等齐远回答,便自问自答道,“算了,你肯定还是既没去过,也没听过。”xǐυmь.℃òm
齐远看着楚怜,面露担忧。
眼见楚怜表现得这般不正常,素来担着一万个心的聂子谦,此刻却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地盯着楚怜,眼神写满了惊惧。
楚怜悄然抹去手心里沁出的冷汗,目光灼灼地看着齐远,勾唇一笑:“天色已晚,齐副将不如就……”
一旁的聂子谦终于有了动静,截断楚怜的话道:“齐副将不如就早些回府歇息罢。”
齐远看向楚怜。
楚怜笑了笑,不置可否。
待齐远一走远,楚怜便往后一靠,斜倚着身子,以手支颐,似笑非笑道:“朕是想让那齐郎留宿宫中,替朕暖被窝的。”
聂子谦身形一僵,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指节青白。
良久后,沉声道:“陛下醉了。”旋即弯下腰,欲将楚怜扶起。
楚怜挑眼看向聂子谦,满目艳光流转。
“既是聂厂督将人撵走的,那今夜便由聂厂督来替朕暖这被窝罢。”话音未落已探出手,一把勾住聂子谦的脖颈,狠狠地袭上了他浅樱色的唇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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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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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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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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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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