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两年楚怜的皇位坐得稳当了,聂子谦才敢离京。换作早先,别说离京了,连离开个永乐宫,都要好一番布置交代,才一步三回头地往宫门口走。
可即便是这样着急忙慌地往回赶,聂子谦还是不忘先把自己拾掇下,才来见她。
在她面前,他从来都是这般,尽管双手沾满鲜血,也要纤尘不染。
“陛下这一个月,可有好好吃青菜?”聂子谦一本正经地问,语气严肃得好像在问的是什么攸关江山社稷的头等大事。
或许对于聂子谦来说,确实没有什么是比楚怜摄入的营养均不均衡更重要的事了。
感受到来自聂子谦的老父亲式关怀,楚怜抽了抽嘴角,一半心虚,一半心机地把话题拽向非父女式范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有没有想我嘛?”这娇撒得简直不能更甜腻,一点都没给豆蔻少女界丢脸。
听得聂子谦愣是额角一跳。
“……想。”短短一个字,硬是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艰涩,不等楚怜眉开眼笑,紧接着又道,“想陛下可有好好吃青菜。”
楚怜:“……”我真是信了你个老男人的邪噢。
见楚怜一脸吃瘪的表情,聂子谦唇边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浅笑意,敛容追问:“奴才已回了陛下的话,陛下是不是也该给奴才一个答复了?”
哪家奴才敢这样逼着主子要答复?
楚怜腹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撇撇嘴,讷讷地答:“有……吃青菜。”
“好好”这个形容词,终是心虚说不出口,吞进了肚中。
聂子谦长眸微眯:“‘有吃’?”
毕竟是一手将楚怜带大的人,楚怜每一个飘忽的眼神,每一个闪烁的言辞,都逃不过聂子谦的眼,也逃不过聂子谦的耳。
所谓了若指掌,大抵就是如此。
被聂子谦这么盯着一问,楚怜登时心更虚了。
“啊对了,谦谦还不知道吧,我现在秋千荡得可厉害了!我可以荡出那种,就是那种……翻一整圈!一整圈噢!浣梦都惊呆了呢!走走走,我秀给你看!”说着就拽起聂子谦皓白如雪的手腕,抬脚就走。
然后就被聂子谦一个反拽,又给拽回了原地。
“一月不见,陛下转移话题的功力倒是见涨不少。”聂子谦看着楚怜,似笑非笑。
一看到聂子谦这个表情,楚怜的胳膊上瞬间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聂子谦不笑的时候,都没有像这样似笑非笑来得可怕。
楚怜知道自己今日注定是绕不开这一场劫难了。
“青菜……吃得不太多……”她还是想要垂死挣扎一下。
“‘不太多’,是多少?”聂子谦紧追不舍。
楚怜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认道:“拢共就几筷子吧!”气势壮烈到不行。
聂子谦刨根问底:“每餐,还是一整月?”
楚怜的气势又弱了下来:“……一整月。”
聂子谦沉默了。
面对聂子谦的一言不发,楚怜忽然就觉得自己贼委屈。
不就是个青菜吗?至于吗?
都一个月没见了,一见面就为了个青菜叨逼叨、叨逼叨,现在还生起气来了!
人类明明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动物,为什么非得要啃草?要吃肉才能对得起自己尊贵的地位好吗!
楚怜越想越委屈,憋不住就要壮起胆子跟聂子谦理论一把,忽闻一声幽幽叹息散溢在春风之中。
她抬眸朝对面的人看去。
聂子谦看着她,疲倦的面容上情绪复杂。
“陛下这般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他日奴才不能再侍立陛下左右,要奴才如何放心得下啊。”
语声里的怅惘,像一根又一根绵绵的针,扎在楚怜的心尖上,细细密密地疼。
她下意识地握了他的手,耷拉着脑袋,乖乖认错:“从今日起,我再不挑食了,每餐吃多少肉,就吃多少青菜。”反正她又不像聂子谦言出必行……先把人哄高兴了再说。
聂子谦静静地盯着楚怜看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似是看穿了某人心中的小九九。
但还是放过了她。
“陛下方才说,秋千可荡一整圈?”
见聂子谦终于肯告别青菜这个话题,楚怜顿时有种如蒙大赦的放松感。
也就没能捕捉到聂子谦这句问话里的危险之意。
“对啊对啊!”她忙不迭地应道,“你不信啊?走!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聂子谦没动。
“浣梦还在边上看着陛下荡一整圈?”
楚怜后知后觉地觉出味儿不对了,眼珠一转,往回找补道:“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一整圈。”边说,边用胳膊抡了一个大圈,“是这种一整圈。”边说,边又抡了一个小圈。
聂子谦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问:“敢问陛下,有何分别?”
楚怜扯起一个尬笑,旋即一转身,迈开腿就要溜之大吉。
“陛下!”聂子谦忽地大喝。
楚怜还从未听到过聂子谦如此大声地跟自己说话,先是一惊,继而一愣,最后才慢慢转回身,呆呆地望向反常的聂子谦。
不望不知道,一望吓一跳。
聂子谦何止是反常,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那张素来阴沉的脸上,此刻竟染上了从未有过的红晕。挺秀的眉高高蹙起,眉心透着罕有的尴尬。
聂子谦这是……害羞了?
楚怜被自己的发现震得浑身一颤。
不是……怎么去看个荡秋千,还能把人给整害羞了?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点?
不过,撇开这诡异先不谈,脸红羞涩的聂子谦还真是……
……让人好想糟蹋啊!
楚怜顿觉喉头一紧,心怦怦直跳,小腹也是一热……
……等等。
小腹这个热烘烘往下坠的感觉,好踏马熟悉啊!
楚怜蓦地瞪大双眼。
在楚怜彻底反应过来之前,聂子谦已走至她身前,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朝永乐宫的方向走去。
“陛下莫慌,陛下只是……”难以启齿般地顿了顿,“长成大姑娘了。”
虽然聂子谦说得极其婉转含蓄,楚怜还是秒懂——暌别十三年的大姨妈,回来看她了……
至于聂子谦是怎么知道的,肯定是……糊裙子了呗……
她穿的还是条绿色的裙子。
红配绿,简直丑爆了!
作为一个女明星,完全不能忍好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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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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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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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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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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