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聂子谦都忙得脚不沾地。
但就算是这样,聂子谦也没有把楚怜交给浣梦。
于是临近楚怜周岁的这几日,后宫里最常看到的画面,便是聂子谦单手托抱着楚怜,衣袂飘飞地在各个回廊里穿梭。
一岁的楚怜,虽然依旧不能言语,但也不再是只能“咿呀咿呀”地叫唤,偶尔还能发出那么一两个单音节的字。
譬如现下,聂子谦正在为楚怜挑选明日抓周仪式上所需穿戴的服饰,他指着一件绣着银麒麟的枣红色锦袍,问楚怜:“公主殿下觉着这件如何?”
楚怜发出一声“咦”,表嫌弃。
聂子谦会意,修长白皙的指尖指向旁边一件绣着金孔雀的玄色锦袍,又问楚怜:“这件呢?”
楚怜发出一声“啊”,表肯定。
聂子谦对手持玄色锦袍的宫婢略一点头,宫婢低眉敛目:“是。”
楚怜老神在在地坐在聂子谦的臂弯里,一点儿也没觉得一个才一岁的小奶娃不仅能轻松地听懂旁人说的话,还能轻松地给出精准无误的回应,是一件多么不简单的事。
因为聂子谦也好,浣梦也好,所有的奴才婢女,都从未显露出异色。
但楚怜不知道的是,能出现在她面前的,无一不是聂子谦调教过的人。
所谓调教,就是不管眼睛看到了什么,看过就得忘,不管耳朵听到了什么,听过也得忘。否则就会像有那么几个忘不了的,没了眼睛,也没了耳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怜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所以她常常感到不能理解,为什么大家一见到聂子谦,就跟见到恶鬼罗刹似的,一个比一个脸色白。
在她眼里,聂子谦顶多也就是有点被害妄想症,而且还是对她。聂子谦总觉得每天都有人想要谋害她,只要被他发现一点可疑,就是雷霆手段。狠是狠了点,可东厂就是干这个的嘛,他又是下一任厂公的接班人,更狠一点也正常。
楚怜没有意识到,她在聂子谦铜墙铁壁的看护和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对聂子谦的滤镜已然有八尺厚。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楚怜就被聂子谦从暖和的被窝里捞出来,迷迷糊糊地被人服侍着沐浴更衣。
一整套繁琐的程序走下地,楚怜的瞌睡刚好也差不多彻底醒了。
楚怜歪靠在聂子谦的怀里,头枕着他的肩窝,一双大眼乌溜溜地转来转去,满脸精乖之气。
浣梦紧跟在侧,快到大殿的时候,聂子谦才将楚怜交由浣梦抱着。
一进大殿,楚怜第一眼注意到的人,就是她那便宜爹。
这位黎国的皇帝楚渊,若不是坐在最高位上,还真是让人看不出来是个皇帝……
诚如聂英忠见到楚怜第一面时所说,楚怜的眉眼确实生得和楚渊极像。可同样的眉眼,生在楚怜脸上,就是说不出的美丽灵动,生在楚渊脸上,就是说不出的苦相丧气。
可能还是跟人的气质有关系。
楚渊整个人就像一团泥巴一样瘫坐在龙椅里,半点威仪也无。神情也是恹恹的,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就连看到自己那出生一年仍素未谋面的亲闺女,也只不过是把耷拉的眼皮掀上去了一丢丢,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珠略微动了动。
反倒是侍立一旁的聂英忠,看起来比楚渊有气场多了。
“陛下快看,公主殿下长得多像陛下啊。”聂英忠感叹道。
“是么。”楚渊意兴阑珊。
聂英忠继续引导:“陛下不妨离近了些看?”
楚渊无所谓道:“行罢。”
聂英忠冲浣梦招了招手,浣梦抱着楚怜缓步上到御前。
楚渊看向浣梦怀里的楚怜,疑惑地挑了挑眉,问:“瘸的?”
这楚渊讲起话来总是没头没尾,也就聂英忠能听得懂。
“陛下说笑了,公主殿下尚不会行走,需得人抱着,等再过些时日,便能满地又跑又跳,活泼得紧了。”聂英忠耐心地给楚渊科普一个当爹的本就该知晓的常识。
楚渊“哦”了一声,又问:“她叫什么?”
听到楚渊的问题,楚怜满头黑线的同时,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在这个试炼世界待了一年,好像还真没名字……
主要是平日所有人对她的称谓都是“公主殿下”,她又还不会说话,就算意识到不对劲,也没法问。
好在她亲爹替她问了。
真是好想谢谢他哦。
毕竟这么称职的好父亲已经不多见了呢。
楚怜无语地看着座上的楚渊。
抱着楚怜的浣梦,嘴角也抽搐了一下。
可能整个大殿之上,也就只有聂英忠可以做到内心毫无波澜。
“不若就趁着今日,陛下给公主殿下赐个名罢。”聂英忠话说得婉转,给足了楚渊面子。
楚渊蹙起眉头,似是嫌麻烦。
聂英忠也不催,微微俯下身,静静地候着。
这其实是一种无声的压迫。
楚渊眸色微暗,在聂英忠察觉前,便已恢复如常。琇書蛧
俯着身的聂英忠是没察觉,但一直看着楚渊的楚怜,却是将这位皇帝陛下的微表情尽收眼底。
楚怜被惊了一下,来不及细想,就听楚渊懒懒道:“一出生便没了娘,想想也怪可怜的,就叫楚怜罢。封号嘛……”沉吟片刻,问聂英忠,“她住的哪个宫?”
聂英忠柔声答:“回陛下,是永乐宫。”
楚渊点了点头:“那便是永乐公主了。”
面对楚渊如此敷衍不走心的赐名,聂英忠愣是睁眼说瞎话地夸了足足半柱香。
楚怜还沉浸在楚渊那个一闪而逝的眼神里,等回过神,大殿中央已然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物件,什么笔墨纸砚,儒释道三家典籍,金元宝,玉珊瑚……分门别类,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全都是聂子谦这些时日四处搜罗来的极品上等货。
浣梦正要将楚怜放下,楚渊忽地主动开口道:“再加一个。”说着,一弯腰,从龙椅下面掏出来一个东西,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到殿中央,把手上的东西随意地往红布上一扔。
待看清后,举殿哗然。
那被楚渊随手一扔的东西,赫然正是黎国的传国玉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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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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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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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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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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