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她虽然穿到了婴儿身上,但她的灵魂是成熟的,是能自控,有自制力的。
然后她就大意了。
在羞耻心的作用下,楚怜第一反应是不作声,压下尿床这件事。可屁股上湿哒哒黏糊糊的感觉实在太强烈,完全不容她忽视。况且又正值寒冬,尽管殿内烧了地龙,屁股那儿也还是凉飕飕到不行,根本不可能睡得着觉。
去踏马的羞耻心哦。
这个试炼世界里,除了她,还有谁知道她的真实年纪不成?
她就是一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婴儿!
婴儿尿床怎么了?屎床都正常!
楚怜快速端正好心态,旋即“嗷”地一嗓子大哭出声。
对于口不能言的婴孩来说,没有什么是哭一嗓子不能解决了。
如果有,就哭两嗓子。
楚怜哭到第三嗓子的时候,内殿的门终于被人从外推开。
伴随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聂子谦出现在了楚怜泪眼朦胧的视野中。
聂子谦应该就歇在离内殿最近的偏殿,才能来得这样快。且是听到楚怜哭嚎声的第一时间就跳下床,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仅在浅灰亵衣外随意罩了件披风,光着脚踩上皂靴就匆匆赶了过来。
一看到聂子谦的脸,楚怜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不是……
咋来的是他啊?
乳娘呢?宫女呢?一个守夜的都没有吗?
楚怜瞪着聂子谦,心情很复杂。
聂子谦还不知到底怎么回事,见楚怜蓦地止了哭,神色从担忧转为困惑。
楚怜陷入了天人交战。
现下摆在她前面的无非两条路,一条是就这样将就到天明,等乳娘上班了自会发现;一条是让聂子谦现在就为她收拾干净,清清爽爽地继续睡觉。
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聂子谦并不算纯正的男性,但也不是女性啊!
要一个男性,而且还是一个长得这么俊美非凡的男性,关键还是她未来的攻略对象,给她换尿布……未免也太破灭了吧?!
这边楚怜还在纠结,那边聂子谦已然福至心灵,视线离开楚怜哭得通红的小脸,缓缓下移……
心虚的楚怜,不自觉地顺着聂子谦的视线一起往下看。
事已至此,纸是包不住火了。
楚怜心如死灰地躺平。
聂子谦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他犹豫着抬起手,在半空中顿了良久,才伸向盖在楚怜身上的被衾,仿佛里面藏着什么洪水猛兽般,一点一点极缓慢地掀开。
看到被尿湿透的褯子,聂子谦眼角一阵抽搐。
到了这一步,楚怜的心境反而有种奇异的平和,甚至还冲着石化中的聂子谦咧嘴一笑。
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大抵就是如此罢。
楚怜心下一片看穿人世浮华的沧桑。
聂子谦看到楚怜此情此景下称得上是诡异的笑容,眼底掠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无可奈何。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聂子谦离去的背影,楚怜还以为他是去唤人,结果没过一会儿,聂子谦又独自回来了。
聂子谦手里端着一个腾腾冒着热气的小木桶,胳膊肘上搭着巾帕和崭新的褯子,快步走至榻边。
楚怜一看这架势,眼都直了。
不是……
这位大叔?这位大哥?
大半夜的,稍微擦一擦,换个尿布就行了啊,洗啥澡啊?
倒不是担心啥,毕竟一个是女婴,一个是太监,她没有的他也都没有,简直不能有比他俩更纯洁的cp,可她心里还是别扭啊!
楚怜别扭,聂子谦似乎比她更别扭。
他几乎是闭着眼解开楚怜尿湿的褯子,无比嫌弃地扔到地上,随即便以最快的速度将楚怜泡进了木桶里。
聂子谦肩膀一松,如释重负。
楚怜一泡进木桶就发现聂子谦是个心极细极稳的人,哪怕是在刚刚那样仓促的状况下,他准备的洗澡水不仅温度适宜,水位线也恰到好处,既能覆盖住她的身体,又能随便她扑腾也不至淹到口鼻——除非她故意把脑袋往水里扎。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年龄受了生理年龄的影响,平日对游泳、泡温泉之流从无多大兴趣的楚怜,此刻忽然就对这小小一木桶里的温水生出了极大的喜爱,扑腾完小短胳膊又开始扑腾小短腿,自娱自乐,玩得不亦乐乎。
蹲守在木桶边的聂子谦,静静地看着楚怜玩水,眉梢眼角沁出宠溺的笑意。
但只要楚怜一朝他看过来,那笑意就又被阴郁覆盖,看不出一丝一毫存在过的痕迹。
等水差不多快要变凉,聂子谦一把将还在傻乐呵的楚怜捞起,用巾帕一裹,擦净她身上的水渍,换上干净的褯子,正欲把人重新塞回被窝,目光触到褥子上洇湿的一小片,动作一滞。
楚怜也看到了自己的杰作,小脸微红。
聂子谦眉心蹙起,只略微迟疑了一下,便脚步一旋,抱着楚怜走出内殿,穿过空无一人的外殿,来到了偏殿内室。
凌乱的床铺昭著地显示着聂子谦方才走得有多急多匆忙。
楚怜心头微微一热。
她在现实世界中是个孤儿,她在这么点大的时候,哪会有人这样紧张她,害怕她有任何闪失。
即便聂子谦只是拿她当源源不断获取滔天权势的泉眼,也不影响她在这一刻感受到被人关心、被人在乎的温暖。
她抬眸看向聂子谦,眸光晶亮。
聂子谦似有所感地垂下目光,正对上楚怜光华流转的双眸。
四目相对,聂子谦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躬下身,把楚怜放上床榻,盖好锦被后,旋身往榻边一坐,自觉地将小拇指伸到楚怜的手边。
“睡罢。”阴冷的嗓音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楚怜虽未能捕捉到那一丝温柔,但她握到了聂子谦的小拇指。
她甜甜一笑,沉入梦乡。
*
接下来的日子,在聂子谦草木皆兵般的完全掌控下,楚怜就跟长在聂子谦身上似的,聂子谦走到哪儿,就把楚怜抱到哪儿。
也得亏聂子谦是个净了根的,倒也没招致太多的风言风语。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那少数散布风言风语的人都被他亲手拔了舌根……www.xiumb.com
聂子谦也只有在干诸如拔人舌根这种事的时候,才会十分勉强地将楚怜交由掌事宫女浣梦照料。
浣梦是聂子谦花了足足一月有余,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年约二十,面容虽姣好,但总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叫人不敢多看。
转眼冬去冬又来,楚怜迎来了她的一岁生日。
和盛大的抓周仪式。
而她也终于要见到她那沉迷烧锅炉的便宜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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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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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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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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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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