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子谦领着修罗军,闲庭信步般踏入义州城。
这一场平叛之战,以贼寇首领范文高丢盔弃甲的狼狈逃窜告终。前后拢共花了不到两日。其中第二日还是耗在了搜查范文高的下落上。
纪律严整的修罗军并未被这场压倒性的胜利冲昏头脑,都惦记着仍逍遥法外的范文高,无人放松警惕,戒备之心比之战时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这座义州城被那范文高占领了三月有余,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挖出些机关密道,趁修罗军不备,绝地反杀。
然而,比起手下将士们的谨小慎微,聂子谦倒是显得十分漫不经心。
偶尔抬头望一眼天色,还会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每当这时,副将司冀都会咽口唾沫,大声告罪。
范文高能开溜成功,责任大半都在副将司冀身上。是他在战场上太过轻敌,才给了范文可乘之机。平白耽搁了一整日不说,还是没找到范文高的踪迹。
犯下这样大的疏漏,以修罗王治军之严厉,副将司冀早就身首异处了,可如今还能活蹦乱跳,众将士无不倍感诧异。
而令众将士更为诧异的是,范文高生未见人死未见尸,修罗王就已然下令班师。
没有范文高的人头,怎么向大楚皇室交代?
面对手下将士们的重重疑虑,聂子谦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全然不知。
若不是聂子谦在修罗军中积威甚重,向来说一不二,这些将士们肯定要不依不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乖顺地跟在聂子谦马后,亦步亦趋,惟命是从。
扫荡清除了最后一点南蛮贼寇的残余势力,修罗军彻底收回整个义州城的控制权。m.χIùmЬ.CǒM
聂子谦抬手一挥,众将士见到这个手势,一个个登时喜上眉梢。
这是准许修罗军掠夺金银玉帛的信号。
凶狠残暴如修罗军,驯养起来,怎能少了肉。
聂子谦只定下了一个规矩,不得残害普通百姓。
虽然普通百姓的那点微薄钱财,修罗军也不会看得上。但总有那么几个色欲熏心的,把持不住染指人家的黄花大闺女,一经发现,都会被聂子谦亲手斩杀。
“司副将。”聂子谦出声唤道。
副将司冀立马上前,按剑低头道:“末将在!”
聂子谦淡淡道:“老规矩,把范文高麾下的那几员大将的头割了,挂在城门口示众。把那些叛军的尸体敛集起来,先把血都放出来,抹在城墙上,再堆在城北角,建个京观。”
所谓京观,乃是聚集敌尸,封土而成的高冢。
副将司冀表情自然地领命而去。
聂子谦之所以被称为修罗王,除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赫赫战绩外,每次得胜后对敌军残忍到近乎变态的处置,也是这称号的来由之一。
凡是修罗王攻下的城池,尽皆血腥冲天,尸堆成山,宛如人间炼狱。
而他唇角含笑,自炼狱中徐步走来,俨然修罗再世。
但这一次,修罗王聂子谦却不似往日那般,悠然欣赏于他而言最为瑰丽的血色景象。
他的目光越过义州城经年风蚀的城墙,遥遥落向了东南方。
目所不能及之处,静立着一座城。
城里有人在等着他凯旋。
从前每次征战,上到天子,下到黎民,也都盼着他凯旋。
他们盼着他凯旋,是为了胜利。
而她盼着他凯旋,是为了活命。
她的命,完完全全地攥在他的手里。
她是他的。
这个认知,令他整颗心都为之发颤。
他极其享受能掌控人生死的感觉,几近沉迷。也正是如此,他才会选择做一个征伐沙场的将军。每一个亲手斩下敌人首级的瞬间,对方临死前恐惧又不甘的眼神,都让他兴奋难抑。
可在她这里,又有些不同。
比起死,他更想要她活着。
他喜欢看她在自己面前绞尽脑汁,苦苦挣扎求生的模样。
他从胸襟里侧掏出一只锦囊,隔着暗红色的布料,轻轻摩挲那一颗药丸。
比起死,她也更想要他活着。
他心头一热,眼底深雪渐融。
生平第一次,他明白了何为“归心似箭”。
*
广城,城主府邸。
屋内的烛火因侵入的晚风摇曳,映照着窗前人孤单的身影,摇摇晃晃。
楚怜两手撑在窗棂上,半张身子都探了出去,望眼欲穿。好像这样,那人就能快些回来。
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三日之期就到了。
他那样信誓旦旦,肯定是有十足把握。如果过了三日还未归来,只怕就是遇到了突发状况,而且还很危急的那种。
也不知道她最后的动之以情,有没有成功消除他对妙手回春丸的戒心。
要是没有,他死都不吃那颗妙手回春丸,那她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1000点积分没了不说,还白搭50点积分。
啊不对。
加上一开局就倒贴进去的50点积分,里外里等于一共倒扣1100点积分。
嘶。
她肉痛地倒吸一口凉气。
冲动消费害死人啊。
就在楚怜忍不住开始后悔又为聂子谦花费50点积分的当口,一抹熟悉的身影骤然出现在院中。
聂子谦尚未来得及脱下一身甲胄,只摘了头盔夹在身侧。
披星戴月,风尘仆仆。
看到半张身子都探出窗外,眼巴巴望着院门方向的楚怜,他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弯起唇角,眼中盛满细碎如星的笑意。
“夫人这副样子,可真是像极了一尊望夫石。”他戏谑道。
听到聂子谦开口说话,楚怜才确认眼前的一幕不是她的幻觉。
聂子谦真地回来了。
完好无损地活着回来了。
连带着那张讨人厌的嘴也一并回来了……
饶是如此,自心底而升的喜悦,还是令她的嘴角不可抑制地扬了起来。
她双手用力往下一撑,借力一个起跳,直接越窗而出,飞身扑向立在院中的聂子谦。
猝不及防被扑了个满怀的聂子谦,短暂的愕然过后,扔掉头盔,反手环抱住了楚怜。
“说是三日,还真就这么卡着点回来啊!把人都急死了!哎呀你这身盔甲也忒硌人了,我肋骨都差点撞断了……”她嘴上不满地抱怨个不停,一双手倒是半点没松劲,仍旧紧紧地搂着聂子谦的脖颈,一双腿也是死死地夹着聂子谦的腰身,半寸也不肯往下滑。
聂子谦托住她的大腿,将人往上提了提,略微仰起脸,看着她不断开合的嘴,想到那微凉的触感,眸色一暗,吻了上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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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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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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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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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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