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子谦斜斜地睨他一眼,调转话锋道:“莫要忘了,这楚怜,先是皇室公主,再是修罗王妃。公主横死,无论缘由,我这夫君都难辞其咎。”
副将司冀闻言愣住,无措地看向聂子谦。
聂子谦望向冷月。
微微扬起的柔美侧脸,笼上一层阴冷银光。
“既是耳目,贸然除去,更惹猜忌。不若将计就计,留在身侧,挑话说,捡话听。寒冬数载,总有缠绵病榻之时。”
副将司冀琢磨半天,方才解了聂子谦话中之意,登时虎目圆睁,五体投地道:“还是王爷您思虑周全、诡计多端!”
聂子谦眉头一跳,强压下一掌拍死自己副将的冲动。
副将司冀丝毫不知自己差点因为滥用成语奔赴黄泉,还又凑近了些,压低音量道:“南蛮贼子听闻王爷病重垂危,又开始蠢蠢欲动。且那镇南王似与之勾……”m.xiumb.com
聂子谦截断他的话头道:“谨言。”说罢,淡淡地扫了眼四下。
副将司冀会意,闭上了嘴巴。
一阵寒风迎面拂来,聂子谦轻咳几嗓。
副将司冀面色一紧,担忧道:“王爷,您的身子……”
“无碍。”聂子谦裹了裹雪色大氅,肃容道,“随我来书房。”
副将司冀恭谨拱手道:“是!”
*
翌日,天刚蒙蒙亮,楚怜便悠悠醒转了过来。
古代的枕头又高又硬,硌得她脖颈酸痛,连懒觉都睡不成。
她皱着眉头睁开眼。
冷不丁地直直撞入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
她才醒,脑子还是懵的,茫茫然地看着同自己脸对脸的人。
大半晌后,落在睡梦中的意识终于回笼。
先是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往后一缩,一脸惊恐地瞪向聂子谦。
她惊恐,自然不是因为聂子谦一夜复苏,而是因为他仅着里衣,且衣襟大敞,露出大片春光,眉梢眼角也泛着春色,活像被自己轻薄了一样。
苍天在上,自己睡着前,这修罗王衣衫可是齐整得很啊!
难不成是自己睡着以后按捺不住,动手动脚了?
不对!
再怎么动手动脚,也不可能把他身上的喜服都脱不见了吧?
聂子谦不动声色地看着身前的人眼珠转了又转,末了才慢悠悠开口道:“昨夜新婚,本该与王妃行那燕好之事,无奈本王心有余而力不足,让王妃受委屈了。待本王康健,定当全力以赴,不负王妃所望。”
不是……
这位美男子,您顶着这样一张谪仙般的脸,一张口满嘴都是虎狼之词,考虑过您的人设吗?
而且就这样一脸坦然地说自己不行,真的不要面子的吗?
楚怜嘴角直抽。
见楚怜默然无语,聂子谦眉心微蹙,忧虑道:“王妃可是还在怨本王?既是如此,那本王也只好勉力试上一试。”说着,作势就要倾过身子。
楚怜慌忙坐起身,一把按住聂子谦的肩,尬笑道:“王爷多虑了,我不急,我真不急,我一点儿都不急!”
和衣挨在一处盖着棉被纯睡觉是一码事,动真格那啥啥……可就完全是另一码事。
虽说现下这具身体不是她自己的,但灵魂是她自己的。
一上来就跟一个陌生的男人那啥啥,就算长得再踩她的审美点,心理上还是难免抗拒。
至少也要等混熟些,培养点感情基础,再那啥啥,才好接受。
本以为聂子谦重伤初愈,能给她足够的时间做心理建设,哪晓得这货为了能令王妃满意,迎难而上……
看来这大楚皇室恩威甚重,连一个捡来的野生公主,都能令战功显赫的修罗王如此讨好忌惮。
楚怜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顾公主威仪,手脚并用地爬下床榻。
聂子谦也坐起身,投向楚怜背影的目光,冰冷如寒潭,哪还有半点似水柔情。
一早就候在门外的婢女们,一听到自家主子的传唤,立时推门而入。
与昨日死气沉沉的气氛截然不同,今日一个赛一个的喜气洋洋。
进来见到聂子谦与楚怜俱是仅着里衣,床榻凌乱,一张张俏脸上都浮起了两大团红晕,喜气更重了。
楚怜也懒得解释,毕竟认下一个有名无实的王妃,对自己在王府的日子可没多大好处。
为首的婢女,名唤芸香,是原主的贴身婢女,自幼便服侍原主,与原主感情深笃,知晓原主的所有隐秘心事,忠心耿耿。
也只有她,面对此间光景,仍是满面愁容。
趁着伺候楚怜洗漱,芸香眼泛泪花,哀哀低语道:“公主,您受苦了。”
楚怜微微一怔。
芸香见状,顿时更心疼自家主子,鼻头一酸,豆大的泪滚了下来。
楚怜这才反应过来,这芸香知道原主明明钟情太子楚曜,却又不得不嫁与旁人,而且还是一介寒门武将,即便陛下对其隆恩再重,又怎可与未来储君相提并论。
好好的太子妃,就这样降成了王妃,日后还要随军四处颠沛流离,远离帝京的繁华喜乐。
稍一细想,便禁不住悲从中来。
楚怜第一时间不是安抚自己的小婢女,而是偷眼瞄向聂子谦,见他正背对这边洗漱,才放下心来。
虽说这聂子谦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可被冠上修罗王称号的人,又岂会真是良善之辈?
要是被他看到自己的贴身婢女在这儿哭哭啼啼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为了转移婢女的注意力,她快速地翻了下原主的记忆,眸光一亮,问道:“芸香,我那柄玉花鸟纹梳,可有带来?”
芸香的愁绪果然被岔开,悄悄抹净了泪,应道:“那可是公主您最惯用的玉梳,奴婢自然不会忘。”
语罢,便从随嫁的妆奁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柄白中略青的精致玉梳,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地从旁探过来,将她手中的玉梳拿了过去。
透过铜镜,楚怜愕然地看着聂子谦一手拢起自己的如墨长发,一手握着玉梳,亲自为她梳起了发。
聂子谦似笑非笑地回看着镜中的楚怜,幽然吟诵道:“梳尽三千烦恼丝,不知鸿雁何时归。”
这句表达对心上离人思念之意的诗,听得楚怜脊背发凉。
她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故作不解何意,困惑地对上聂子谦意味不明的目光。
聂子谦微俯下身,贴近楚怜耳畔,柔声为她解惑:“幼时,常闻我娘对镜念诵此诗。后来她红杏出墙离了家,这句诗便一直盘旋于我脑中,挥之不去。此情此景,令我忆起往昔,不由自主就念了出来。”
楚怜:“……”
这位修罗王聂子谦,肯定确定以及一定,知道原主对太子楚曜的情思。
而且,他自己的亲妈,就是因为婚外情,抛夫弃子……
很好,地狱难度已开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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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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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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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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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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