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子谦神情极为自然,仿佛下午那场戛然而止的床戏,不曾存在过一般。
楚怜的神情却显得有些严肃。
在车门口静立半晌后,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虽然你是聂神,是这部戏的导演,也是这部戏的编剧,你拥有无上的话语权,但我还是想说,你下午临时删戏的行为,非常不专业,也非常不负责。”
聂子谦看着她,不置可否。
见他没有要发怒的迹象,她壮起胆子继续指责道:“在那一刻,我们是演员,不能把私人感情带到我们的工作里。如果是拍完之后,觉得成片效果不好,或者是有相关的政策要求,正片中不予采用,那都没问题。可你不能只是出于某些私人原因,突然说不拍就不拍。我不知道完整的剧本是什么,但要是接下来还有诸如此类的亲密戏份,你难道都删掉,都不拍了吗?”
聂子谦皱起眉头,俨然是认真思考起了全都删掉的可行性。
楚怜冲天翻了个白眼。
“其实一共也就三场,还有一场也可以删掉。不过……”聂子谦面露纠结之色,“有一场是整部戏的爆发点,删掉的话……”
“删删删,删你个大头鬼删!”楚怜忍不住直接开怼。
怼完后,聂子谦愣了,她自己也愣了。
倒不是说这句话有多重,而是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真正的恋人间,才会有的亲昵劲。
毕竟,虽然两个人确实确定了关系,但是,是一段标明了有效期的关系。相处过程中,又各自怀着无法言明的小心思。手牵得再紧,心与心之间,终究还是隔着一层薄纱,彼此都看不分明。自然也就缺少这样的一份随意。
楚怜轻咳一声,打破了当前透着几分尴尬的暧昧。
“反正,就算整个剧组都是你的一言堂,为了倾注你这么多心血的戏,你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删改戏份。”她总结陈词。
聂子谦也退了一步:“那就留一场。”
讲了半天,还是要删两场……
楚怜很是无语。
但看到聂子谦紧抿成一线的嘴唇,她知道,这已经是他的底线,多说无益。琇書蛧
“好吧。”她无可奈何道,想了想,试探着提到,“那个,我们要不要先私下排演排演?免得到时候上场了,你又克服不了心理障碍。”
听完楚怜的话,聂子谦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微妙。
“你觉得,我下午不拍了,是因为……心理障碍?”
听出聂子谦语气里的不善,楚怜忙解释道:“我说的是心理障碍,可不是生理障碍啊!我知道你生理没障碍的!”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赶紧又找补道,“不是,我也不是很知道,我只是有一点点知道……也不是一点点,还是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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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她干脆抹把脸道:“你这么喜欢删戏,能不能倒退回去,把我刚刚说的那段话都删掉?”
都这样了,还不忘讽刺一把聂子谦的删戏行为,她自己都由衷地佩服自己简直精神可嘉。
聂子谦面无表情道:“圆,继续往回圆。”
楚怜:“……”
空气都静默了。
半晌后,楚怜才再次鼓起勇气,“圆”道:“我想说的是,虽然现在我们的……肢体接触,算很多了。但我也还记得,你曾经多么嫌恶这种肢体接触。而且,其实到现在为止,我们也一直都停留在……接吻的阶段,始终没有更进一步。明明有好多次我都感觉到……不,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她把此地无银三百两发挥到了极致,然后飞快调转话头,继续道,“我就觉得,你肯定在心理层面上,还是没能完全克服掉嫌恶感。哪怕明知只是拍戏,你也接受不了那样的亲密程度。所以我才想说,先私下试试看,争取能克服掉你的心理障碍,到时候真拍起来就不会再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了。”
静静地听完楚怜的分析,聂子谦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为了能跟我‘更进一步’,你也算是绞尽了脑汁。”
楚怜:“……啊?”
不是……
谈的是戏,怎么就成了觊觎你的身体?
聂子谦敛起笑意,语调平平地说:“明天夜场,就提档先拍那场戏。等会儿我就把下一阶段的剧本都发给你,你要把整个阶段的剧本都吃透了,才能拍好明天的夜场戏。”
说完,不再多看楚怜一眼,转身就走。
看着某人高傲的背影,楚怜真地很想大声问一句,你这么自恋,你的粉丝们知道吗?
*
晚些时候,楚怜正吹着刚洗完的头发,聂子谦的剧本就发了过来。
她边吹头发,边快速地翻阅。
在这个阶段的戏里,她饰演的还是池宁,却又不是池宁。
这段戏的时间轴被拉回到了三年前,彼时的温屿和他的妻子池宁,已然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温屿经常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伏案写作,废寝忘食。
而他的妻子池宁,原本是富家千金,嫁给温屿之前,极爱社交,一刻都闲不住。因为迷恋温屿的外貌与才华,主动倒追,凭借如火般的热情,融化了温屿内心的坚冰。可嫁给温屿,随他搬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后,她就像被折断了翅膀的金丝雀,再也无法振翅高飞,婉转啼鸣。终日囚牢般的生活,和温屿的忽略,令她倍感压抑。
这样窒息的日子,每一秒于她,都是煎熬。
终于,在一个看似稀松平常的孤寂夜晚,她默默地收拾好行李,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听到动静的温屿赶来,看到的就是池宁决绝的背影。
他冲上去拉住了她。
两个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本来基本上都是池宁在歇斯底里地宣泄对婚姻生活的不满,温屿只是一边解释一边挽留。直到池宁赌气说出自己已经不爱温屿,爱上了别的男人,两个人之间来回拉扯的弦,彻底崩裂。
温屿摘下了眼镜,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冷酷又阴鸷。
聂子谦所说的那场戏,也就是从这里开始。
看完那场戏的描写,楚怜咽了口唾沫。
她本身拍过的,正儿八经的激情戏,其实并不多。
像这种幕天席地,又是撕扯又是强制的……重口味激情戏,更是从未有过。
比起聂子谦,她忽然就更担心自己了……
虽然是专业演员没错,但一想到和自己演这场对手戏的人是聂子谦,就没办法不感到羞耻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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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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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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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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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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