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杜浦听得真真切切，眉头一皱，心想：这是哪个港督，殡仪馆旁边风水不要太好哦。
这时，会议室门口走进来两个人，杜浦吃了一惊。
一个留着板寸头的外国女人和一个蓄着长发的中国男子。女人看上去估计三四十岁，男子则十分年轻，杜浦甚至怀疑他还没有成年。
虽然两人的长相都算养眼，但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正纳闷着，身旁的陈坚倒是站了起来，对着那个外国女人说道：“瓦内莎小姐对吧？你好，我是中商航上研院的陈坚，我们采供中心的同事把你的邮件告诉了我，我们有过邮件沟通，今天终于见面了。”
他的英语非常一般，因此一边说，一边捅了捅杜浦，示意让他来应付。
“你来主持吧！他们是中迪航电的人，跟我们进行c595座舱显示系统产品规范和工作描述讨论的。”
几天前，叶梓闻终于走完了公司内部流程，从座舱显示系统t4组转岗到t3组，成为瓦内莎的组员。张佩琳和叶敏并没有再搞出节外生枝的事情，而经过跟张佩琳的聊天，他对人力资源的成见也消解了不少。
今天，他终于有机会跟着组长来宇航大楼，开始与客户进行产品规范和工作描述的谈判。
“叶，你应该感到幸运，一到我这儿来就参与如此重要的工作。你知道吗？我之前干过两个项目，一个波音的，一个庞巴迪的，与客户进行这些文档的谈判可都得十分资深的工程师才能胜任。他们可不是一般的文档，那里面都是钱！”瓦内莎觉得称呼ziwen太麻烦，干脆直接叫他的姓。
“谢谢你的信任，瓦内莎，我一定不掉链子。为什么说里面都是钱呢？”有时候，叶梓闻还挺喜欢用英语的，至少不用费劲脑筋区分“你”和“您”该用哪个，又或者到底应该称呼别人为“总”、“主任”还是“部长”。
“信任来自于实力，亲爱的。沃尔特跟我聊过，他认为你是个学习能力非常强，很有潜力的人，而且，你敢于挑战不可能，这一点，他很欣赏，我也期待你的表现......至于为什么产品规范和工作描述里都是钱嘛，我就举两个简单的例子。先说产品规范，它说白了就是从中商航下放给我们的t2级需求，在我们这儿分解成t3，然后交给沃尔特他们......”
“产品规范就是t2需求？！也就是说，我们设计的基础，来自客户的需求，其实是放在主合同里面的？因为产品规范是主合同的附件？”叶梓闻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非常正确。产品规范就是合同文件，有法律效应，所以，我们一旦跟中商航谈定之后，就要严格遵守，否则算违约，要赔钱的！另外，在满足安全和适航的前提下，我们当然也希望客户放在产品规范里的指标不要过高，这样会大大增加我们的设计研发成本。”
“哦......”
“那么，产品规范里面写什么，是不是就很关键了？比如，如果中商航要求我们整个座舱显示系统的延迟不能超过100毫秒，这就是一条t2级需求，对不对？如果我们做不到呢？或者，我们做得到，但根据我们的工程经验，觉得不需要那么短的延迟，150毫秒或者200毫秒就够了，那我们为什么要答应客户，并且写进合同里面去呢？”见叶梓闻并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瓦内莎举了一个具体的例子。
“原来如此！”叶梓闻完全领悟了其中的含义。
“所以，工作描述也是一样，我们要在里面跟客户界定双方的责任和义务，如果我们答应了我们做不到，或者要花很多钱才能做到的义务，是不是也没有必要呢？”
“嗯，但是，客户肯定是希望一方面在产品规范里尽可能多的提出严苛的需求，另一方面又在工作描述中把义务都压在我们身上，对吧？”
“没错！你真的很聪明！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你当时加入中迪航电时的面试报告里他们要写上你有敏锐的商业头脑......”瓦内莎赞叹道。
“啊？你还去看了那个？”
“当然，我必须充分了解我的团队成员......”瓦内莎笑了笑，“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双方要谈判，找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中点。这个过程很耗时间。中商航采供中心的人通知我们，他们要在明年上半年完成，我个人并不看好，太激进了......不过，他们是客户，我们当然尽力配合。”
经过瓦内莎细致的介绍，叶梓闻对于即将参加的这项重要工作充满期待。
然而，当他第一次到达宇航大楼的时候，吓了一跳：中商航就在这种地方办公？
这里跟他们中迪航电的办公条件简直是云泥之别。
而当他到了七楼，又在走廊里看到了隔壁的龙华殡仪馆，更是觉得无比荒诞，才情不自禁的吼出让杜浦浑身不自在的那句话。
在瓦内莎跟陈坚打招呼的时候，叶梓闻迅速的扫了一眼坐在会议桌对面的客户们。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陈坚是个四十来岁满是学究范儿的中年人，身旁坐着一个大个子，长得倒挺英武帅气。他俩之后的椅子上，还坐着三、四个男女，都挺年轻。
“我们有点寡不敌众啊......”
这次，只有瓦内莎和他两人过来。
来之前，他就曾经提过，两个人去拜访客户会不会太单薄。他记得在上航所的时候，听丁真和孔薇薇他们曾提起，经常七八个人一起去客户那边，一是表示重视，二是突出气势。
“人不在多，关键是要有经验，我觉得我可以应付得来，你头脑很灵活，反应也快，正好帮我备份备份。”瓦内莎摇了摇头。
“我叫杜浦，来自上研院航电部座舱显示系统团队，现在在c595座舱显示系统ipt团队。”
“我叫叶梓闻，中迪航电座舱显示系统t3团队成员。”
这是杜浦和叶梓闻第一次见面，他们对于彼此的印象还仅仅停留在长相之上，两人并没有立刻生出好恶之情，一定要说有，那便是杜浦对于叶梓闻还未出场时说的那句话颇有微词，而叶梓闻对于杜浦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
尽管被大家戏称为“沪陕双璧”是几年以后的事情，他们的命运已经开始交汇。他们踏上了同一条关键路径，并在其上共承重担，共享悲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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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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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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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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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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