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待祁娴从屋里拿出玉钗后,却没直接交给温郁,而是说了两句客套的话,不小心把玉钗掉在温郁面前,那杯酸梅汤的旁边。
“哎呦,瞧我粗心大意。”祁娴拾起玉钗,把温郁的酸梅汤摆好,又开了口,“郡主也别辜负了夏荷一番心意,尝尝酸梅汤好不好喝。”
“酸梅汤自然是好喝的。”温郁笑了笑,把面前的酸梅汤放到祁娴的面前,又让夏荷给自己倒一杯,“好东西还要和姐妹一起分享。”
祁娴微微愣住,见夏荷又给温郁倒了一杯,忙接过瓶子来,给她斟满:“那郡主可要多喝一些了。”
“我是喝不下了,这杯也给你吧。”温郁又把酸梅汤放在祁娴的面前,用下巴指了指食盒中的饭菜,“也别光喝酸梅汤,还是就着饭菜一起食用才好。”
“我就不吃了,上台跳舞之前,不能吃得太饱。”
听了祁娴的话,温郁突然冷哼一声:“是不能吃,还是不敢吃啊。”
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祁娴抽动的嘴角和僵硬的面部表情,已经说明她此时紧张的内心。
当一个人的谎话被当众揭穿时,一般情况会有三种反应。
一个是装傻,另一个是故作轻松,试图逃避或者转移话题。
还有就是抵死不承认,企图蒙混过关。
“看郡主说的,我的确不敢吃啊,吃了饭肚子大一圈,上台跳舞岂不是要被人笑话。”祁娴干笑着试图逃走,“哎呀,我要去换衣服了,今日还有我独舞呢。”
祁娴说着想离开,被温郁快一步拉住:“时间尚早,饭菜和酸梅汤都准备好了,吃了再走也不耽误。”
“可,可我还不饿啊。”
“你再三推脱,连你极力让我喝的酸梅汤都不敢喝一口,你是怕我在饭菜里下毒啊。”
祁娴的表情已经完全僵住了,被温郁抓着,又不能推开她执意逃走:“郡主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你把饭菜吃了,酸梅汤喝了,我就告诉你我什么意思。”
祁娴没有说话,既然温郁这么说,说明她已经知晓了一切。
“不敢吃吗?其实吃一次也无妨,死不了人,不过是做做噩梦食不知味而已,怎么,让你下毒的那个人,没和你说吗?”温郁突然用力,把祁娴的手翻过来,手掌朝上,“手上还沾了毒粉呢,你是多想让我死,给酸梅汤下一次毒不行,连着下两次,是生怕我发现不了是吗?”
“哈哈哈……”祁娴痛苦地放生大笑,吸引不少客人扭头看她。
耽误了歌舞坊的生意可还行,温郁立刻放开她,冲门口喊到:“赵大哥,带着人回她房间,把剩下的毒粉给我找出来。”
温郁坐在凳子上,看着祁娴默默地从房间柜子中拿出一个大瓶出来,又放在她的面前。
证据已经摆在面前,祁娴无从抵赖,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抵死反抗,在温郁让她拿出毒粉时,她毫不犹豫地拿出来。
人总归是有些良心的,温郁对她的好,对她的信任,她全看在眼里,感激在心。
可人在做一件错事时,明知道不应该去做,既然做了,就肯定有身不由己的原因。
“我在想,高振涵或者高为修,应该不会想到临时找你给我下毒,你刚从襄城来宁都不久,就不怕你对我忠心不二,揭发他们的罪行?”
这是温郁最搞不懂的地方。
除了夏荷和赵林,她曾想过是郡主府任何一个人,比起祁娴来,更容易得手,也更容易收买。
舍近求远自有舍近求远的道理,只是温郁还不知情罢了。
“郡主是如何发现自己中毒,或者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是我做的?”此时祁娴的表情,倒是平淡了不少,她站在温郁的面前,隐约中透着一股无助的孤独感。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还是郡主先说吧,我要说的可能有点长,我等不及想知道。”
倒也是无所谓的事,温郁就让她死个明白。
“好,那我先说。”温郁轻咳了一声,示意让房中的人都坐下,“你或许不知道,我并不是第一次中这种毒,所以当你给我下毒,当晚我产生症状之后,便知道自己中毒的事。”
祁娴点点头,突然觉得温郁这郡主当得其实挺累,她一点都不羡慕。
“知道自己中毒后,这几日我为了抓住下毒之人,做了很多次尝试,几日内我中毒两次,每次你都在场,这是我开始怀疑你的原因。”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和夏荷吃同样的饭,喝同样的水,只有我中毒,他们却能安然无事,直至你那日去了郡主府,做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更加大了我对你的怀疑。”
“我很信任你,并不想武断判定,于是我一早让夏荷把郡主府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用试探你的伎俩去试探他们,结果是他们从未有过犹豫,把饭菜和茶饮吃得一干二净。”
“排除府中人的嫌疑,剩下的那个,也只能是你了。”
温郁说出她几日来不断分析判断,还精心做着各种实验的结果,其实当她抓住祁娴的那一刻,除了无尽的背叛感之外,还有对祁娴的惋惜以及心痛。
被信任的人出卖,甚至那个被当成朋友可以畅谈一切,可以开玩笑地商业互捧,即便护送礼物也不会不好意思收下的人,能忍心置她于死地。
她很想知道究竟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能让掏心挖肺的一个人,倒戈相向。
祁娴终于有了些表情变化,自嘲地笑了笑,却又比哭还难看:“郡主太聪明,我一早知道,和郡主对立,迟早会被发现。”
“不是我聪明,而是你太心急了,你今日若不是两次在酸梅汤中下毒,我也不会失望到当面拆穿。”
温郁摆摆手:“这些都是后话,我已经说了我怀疑你的过程,你也要信守城若,说说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吧。”
祁娴的故事有些冗长,似乎要从半年前,温郁进宫祝寿,被救回涟殇教后说起。
再无利用价值的寿礼,祁娴的九人歌舞伎女团便解散了。
祁娴仍然在歌舞坊当她名不见经传的小舞姬,可偏偏她母亲的一场重病,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当时她四处筹钱给她母亲治病,可治病的药材又是她望尘莫及的高价钱。
于是她想着去求衍王,看在她曾参与贺寿的面子上,借到钱早一点救治母亲。
不成想当时衍王因为温郁的离开,心情烦躁得很,谁也不见。
也就这个时候,她被八皇子的密探找到,说八皇子可以救她母亲,条件是她要去襄城当八皇子的内应。
“郡主在襄城棠梨榭遭遇袭击,九死一生的那次,便是我策划的,还有几次杀手知道郡主的行踪,进行多次行刺,以及涟殇教突发山火,也都是我通风报信……”
温郁叹了口气。
怪不得当时她一直奇怪,八皇子明明身在宁都,那些杀手又只能躲在暗处,温郁周身全是高手保护,又怎能一次次得逞。
到如今谜团方才解开,原来那个时候,祁娴已经被八皇子所用。
祁娴除了苦笑,不知还能做出何种表情,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后来,我在郡主的帮衬下赚了许多钱,涟殇教被围剿,八皇子抓了郡主,我便和八皇子说了,就此收手,再不会为八皇子做事,他也就同意了。”
温郁觉得她的话没有什么矛盾之处,也不像撒谎胡诌。
都到了这种时候,她既能供出八皇子来,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了。
于是温郁皱眉问道:“那你这次是为了什么?”
“八皇子作恶多端,被废被囚禁府邸是他自作自受,可他为了能报仇想杀死郡主,竟让高相国抓了我母亲,逼我就范。”祁娴说到此处,眼睛里全是泪水,“高相国说郡主死的那日,便会放了我母亲,所以我才如此心急,不惜被郡主发现,几次动手。”
看着已经奔溃的祁娴,温郁心中不免有些动容。
身不由己的理由有很多,唯有以亲人的性命作为要挟,才最致命。m.xiumb.com
也罢,温郁毕竟是个俗人,有七情六欲,也有着一颗善良的心。
在抓到凶手前,她可以信誓旦旦地喊着弄死凶手的口号,可以为了一片孝心的理由,选择原谅谋害她的人。
毕竟她还活着,尽管祁娴的背叛让她一次次受到伤害,可她究竟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即便我没有抓住是你下毒,即便我一辈子都找不到凶手,这点毒药,根本要不了我的性命。”温郁觉得祁娴很蠢,被亲情蒙蔽了眼睛,蒙蔽了心智,连最基本的判断都丧失了,“若你母亲被抓后,你能来找我求助,或许她老人家早就救出来了。”
这时,房间的门被敲了敲,赵林起身开门。
“郡主,您出来一下,烛九阴打探到一些情况。”
温郁随之走出房间:“打探到什么?”
“回郡主,今日郡主让我们留意相国府动向,打探祁姑娘和相国府的联系……”烛九阴顿了顿,继续说道,“今日相国府后门拉出一具尸体,经证实,是祁姑娘的母亲。”
这……
温郁回到房间,看着目光呆滞的祁娴,不知该不该把这一噩耗告诉她。
犹豫片刻,祁娴突然默默站起身,用满含眼泪的眼睛看着温郁:“郡主,快到我上台跳舞了,我想求郡主最后一件事。”
“你说。”
“不管如何,让我把今日的舞跳完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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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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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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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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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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