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陆恃不管不顾地转身开了书房的大灯,突然之间,头顶上的灯亮了,屋里大炽,陆恃不顾灯光刺眼,惶急地转向楚晏,却见站在窗边的人面白如纸,带着不似活人的灰败,两行血迹顺着他的嘴角和眼角淌下来。
那是他的光啊,可他的光为什么在躲他啊?
见楚晏被灯光刺激得流下血泪,他“啪”一声把大灯和小灯都关了。
可关小灯的时候,那玩意发出了尖锐的声响,接着好像是砰的一声,里面的东西给弄爆了,坏了,才熄了灯。
又恢复到最初的黑暗,死寂。
楚晏低低地叹道:“我不能见光,你点它做什么……哥哥,我这就走了。”
她的语气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不能见光”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能见光?一辈子只能谈一场地下恋?
陆恃当场差点疯了,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拼命伸手一抓,却只触碰到了她身上冰凉的衣角,被风一吹,就从眼前飘走。
陆恃慌了。
他看着手掌心,那里面空落落,啥也没有。
他嘶声道:“你站住,你要去什么地方!楚晏!”
“去该去之地。”楚晏的声音里带出些冷意与万般无奈,“你有你的未婚妻,你的父母不喜欢我,我又何必在这儿自讨苦吃?哥哥你很好,只是我的家境配不上豪门世家。”
陆恃惶急道:“不,等等,我没有……”
“你难道不喜欢宁小姐吗?”
他下意识反驳要说“没有”,可是话到嘴边说不出来。心里一阵糊涂,他要是说了“没有”,她会信吗?
楚晏垂下了睫毛,语调有些生冷地说道:“喜欢哥哥的人好多,而我只不过是那万分之一的人。”
不是……
不是的!
他们只看到了站在舞台之上那个光鲜艳丽的我。
如果他们真的了解过我。
他忽然就不敢继续往下想了,了解了会是什么样呢?脱粉还是唾骂……他不敢猜。m.xiumb.com
寒夜里,陆恃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地冷。
“哥哥或许我们真的不太合适,以前我就觉得你是我遥不可及的光,眼下还真是如此。”楚晏微微叹了口气,“触及不到也不敢触碰,一旦与你靠的近了,就会有人出来谩骂我。”
是我没有护好你……
陆恃想狠狠地抓住她,或是大哭大叫一番,然而整个人仿佛被定在原地一样,只能木然地看着楚晏轻飘飘地一转身,撂下一句:“我不应该成为你未来道路上的绊脚石,不必再见。”
随后楚晏竟穿墙而过,凭空消失了,打开的窗户空荡荡的。
陆恃一时间五内俱焚,大叫一声打翻了桌上的杯子,惊醒过来,心跳如雷,足足三息,他方才回过神来,缓缓将胸中一口郁结之气吐出,后知后觉地明白起来。
——那只是个逼真的噩梦。
旁边哪有什么猫啊狗啊,只有一个没有水的玻璃杯摔在里地上。
对……玻璃杯,还有一封信被他捏在手里,可能是做了噩梦的缘故,此时,这一张纸都被他捏皱了。
他的头一抽一抽的疼,四肢发酸,眯了一会儿比没睡还累。
暗自平静了片刻,陆恃正打算起来重新拿个杯子喝水,再闭目养神一会,谁知刚把自己撑起来,蓦地看见书房门外有一团黑影,来人吐息极轻缓悠长。
她悄无声息,像极了家里养的那一只猫,又或许是因为方才陆恃被自己心跳鼓噪声所震,所以才一时没有察觉。
他本能地喝道:“谁?”
那人低低地笑道:“你……刚在干什么?”
再没有比这再大的惊吓了,陆恃本来就没从噩梦里醒过神来,当时胳膊肘一软,直接从椅子上摔到了地上。
堂堂影帝,居然被一个小丫头吓得失了分寸,这还是有所未闻之事。
他的书桌下放着暖脚的硬东西,这一撞非同小可,陆恃险些被一个枕头给撞晕过去。
楚晏吓了一跳,忙蹿到桌边扶他起来。
她这几天睡意很浅,一有风吹草动,她就会从梦里惊醒过来。
当她听到有东西碎裂,便是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起,脑袋在防控状态下保持了几秒钟后,她的肢体才陆陆续续有了点反应。
比如说……
现在她在哪,刚刚那个声音又是在哪发出的。
还有,她的崽崽又跑到哪里去了?
楚晏披了件衣服还来不及穿鞋子就出了卧室,一看到书房里面亮着微弱的灯,她蹑手蹑脚推开门思考着要不要走进去。
然后就听到他说了一声“谁”。
“撞哪了?唉,我看看。”楚晏莫名其妙,说道,“哥哥你的反应没必要这么大吧?我也没说什么呀,干嘛跟见了鬼似的……说,背着我干了什么好事?”
陆恃颤抖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回抓住的是人温热的体温,这点温度刚让他缓过一口气来。
楚晏发现陆恃情绪有点不稳,便想说几句闲话缓和一下,于是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三更半夜会醒来找你啊?”
陆恃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楚晏那乌鸦嘴接着说:“都一点多了,我一个人睡在床上……”
陆恃厉声喝道:“别说!”
他这一嗓子实在太惨烈,楚晏一顿,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怎么了?”
边说,她边顺手去摸桌上的小灯,想要调亮一点。
可是就这么轻轻一拧,那小灯乱七八糟地跳了两下,随后“啪”一声没动静了,居然坏了。
一瞬间,现实和噩梦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巧合交叠在一起,陆恃嘶哑地低声惨叫了一声,四肢隐约的酸痛潮水似的涌进他心里。
他发现自己是真的病了。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化成了十万八千种森严可怖的幻象,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便将他囫囵地吞了下去。
楚晏其实曾经在热搜上翻到过崽崽犯病的帖子,网上当时说他有轻度抑郁症,只是那时候她以为又是营销号在作祟。
认识之后,她也没见他吃过抑郁症的药,有时候见他半夜起来抱着笔记本看老半天,便一直误当成他业务繁忙,还从未见过这番光景。
陆恃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浑身肌肉紧绷得坚硬如铁,不多时便剧烈地颤抖起来,好像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而且力大惊人,楚晏居然一脱手没按住他。
陆恃猛地甩脱她的手,十指如鹰爪,狠狠地抓向自己的膝盖,楚晏当然不能看着他自残,伸手格住他的胳膊,低喝道:“哥哥!”
女子的力气怎能跟男子相抗?
她的手直接就被陆恃甩开。
好在她的声音似乎给陆恃带来了一线清明,然而也只是让他停顿了片刻而已。
那立在台面上,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破灯现在正“嘎吱嘎吱”地响了一会后,终于缓缓地倒着气又亮了起来,光线昏黄而不稳,时明时灭地照亮了陆恃那双如血的眼睛。
楚晏吃了一惊。
只见陆恃脸色和嘴唇都是惨白,好像浑身的血色都笼罩了那双眼睛里,而原本正常的双目中竟隐约现了重瞳。
像极了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会夺人性命的邪神。
楚晏知道抑郁症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病,说白了就是精神病,但这个病出现在崽崽身上,这真的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一股凉气才顺着她的后脊缓缓地爬上来,陆恃那双无悲无喜、血气翻滚的眼睛,居然让这拥有太阳系本体阳光快乐girl突然遍体生寒。
两人目光相抵,楚晏忽然有种在荒郊野外遇上野兽的错觉,她一时没敢移开视线,缓缓地摊开空无一物的手,试探着伸向陆恃。
崽崽还真成了兽崽。
啊不对,兽崽不会有吞之入腹的想法。
陆恃看一只手伸过来,他没有躲,甚至在那温暖的掌心贴上他脸侧的一瞬间,微微低下头,神色漠然地在陆恃手上蹭了一下。
嘶。
难缠。
楚晏胆战心惊地低声问道:“还知道我是谁吗?”
陆恃垂下那双比普通中原人更浓密些的眼睫,低低地叫了一声:“……楚晏。”
还能认识人就好,楚晏没留神他语气中的异样,先松了口气,可她放心得太早了,还没等这一口气松到底。
陆恃突然猝不及防地伸出一只手,一把掐向她的脖子,把人压倒在地,他骑在她的身上,威胁道:“不许你走!”
距离楚晏小脸五厘米处就是一个碎了的杯子。
楚晏:“……”
差点毁容?
还有,咽喉乃人身要害,这玩意被抓,楚晏真的害怕极了,她挣扎着,用手去掰她脖子上的手。
陆恃顺势带住他的手腕,狠狠地往下一别,把她的手再一次拍开。
楚晏:“……”
救命?
她学过三脚猫功夫,却没想到现在有了大用处。
崽崽是她的神明,而今她要顶撞她的神明。心里头楚晏道了声歉,屈指敲向他肘间麻筋,桌子底下的空间本就狭隘。
两人你来我往,揪头发抓鼻子,什么下三滥的手法都被楚晏试了个遍,活脱脱像极了个疯子。
楚晏倒在地上双手被陆恃抓着,她模样气急败坏,寻思着要不要给他胯下一脚:“你家离我家那么远,大晚上的我能往哪走?”
听到她说了不想走。
陆恃倏地一顿,楚晏抵在他胯下的脚微微一顿,用手背在他下巴上轻轻掴了一下:“醒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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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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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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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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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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