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从铺天盖地的疼痛中缓过神,耳边又听得“咔咔”两声清脆的声音。
接着便是岳掌柜杀猪般的惨嚎声充斥耳膜。
抬眼一看,就见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岳掌柜,此时双膝跪地,两条胳膊以一种违背人体骨骼构造的角度,呈九十度垂直直角,诡异地往后一翻着。
本就已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脸上,此时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看起来越发的狰狞扭曲。
江小禾愕然。
这是……胳膊对折了?
而在岳掌柜身边,一身穿黑色锦衣的男子正背对江小禾而立。
虽还看不清面容,可单从对方的背影上,江小禾已经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
很显然,岳掌柜的两条胳膊,正是这人打斩的。
待那人转过身,江小禾更是惊的目光一跳,愕然道:“陆……陆公子?”
竟是昨天在比赛场上帮她解过危的少东家!
此人名陆勤,其父陆明堂,是陆家嫡系一脉旁支的旁支。
据说陆勤跟陆家的那位年轻将军陆见深关系甚好,两人一道在前线作战,上半年,这位陆勤因救陆见深而身负重伤,无法再上战场,便返回家中休养。
也正是因为有这份救命恩情在,这位旁了好几层的旁支,才能幸运地获得了一份扶风笑的分红权。
这些都是昨天比赛结束后,秋掌柜告诉江小禾的。
没想到时隔才不到一天时间,他们又见面了。
江小禾正想着,鼻息间嗅到一股淡淡的好闻气息,像雨后的青荇,洁净清透。
接着面前笼下一抹阴影。
陆勤在她身前单膝蹲下,视线落在她煞白的小脸上,本就过分冷冽的眼神更冷了,像刀子,还是吹发即断的那种。
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这眼神,试问几人能扛得住?
反正她江小禾是扛不住了。
对方大概也意识到了这点,眼中的冷冽退去,目光柔和了几分,落在江小禾被砸的肩膀上。
“要紧吗?”
要紧吗?
江小禾愣了一瞬方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她肩膀要不要紧。
这么一个看起来冷冰冰杀神一样的人物,居然也会关心人……江小禾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试着活动了一下肩膀。
好在她这俱身体之前在码头上扛过一段时间的大包,平时在家,挑柴担水什么的,干的也都是肩挑背扛的苦力活,肩膀上不但磨出了层老茧,那里的骨头经过反复不断的捶打,也变得坚硬。
所以,岳掌柜刚才那一砸,看似凶猛,倒也还没严重到把骨头碎裂的程度。
确认没大碍,江小禾忙摇头道:“没……我没事。”
对方瞥她一眼,从怀里摸出个瓷瓶递过去。
“回去后,用这个涂抹伤处,可缓解伤痛。不客气。”
江小禾:“…………”
好吧,不客气。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大声叫道:“官兵来了!”
众人闻言,立刻自发地让开一条道,因为路上出了点小意外,姗姗来迟一步的县太爷楚心之领着一群衙差大步闯入,视线在人群中一扫,迅速锁定在江小禾身上,见她捂着肩膀小脸煞白,面色登时冷沉下来。
“怎么回事?”
他看中的人,他还动呢,居然让旁人抢先了,可恶!
县太爷一张脸黑堪比锅底,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此时有多生气。
是该生气的,昨天扶风笑才被县太爷钦定为官家食肆,今天就有人敢上扶风笑来闹事,这不是在打县太爷的脸么。
水云涧,完了。
众人心中都冒出这个念头,并不约而同地看向岳掌柜。
昔日穿的光鲜体面的岳掌柜,衣服被撕扯的不成样子不说,脸被打成了猪头,脖子上全是血红的抓痕,两条胳膊尽断,乍一看,街头上的叫花子都比他体面,哪里还有半点昔日的光鲜。
此时见县太爷这么问,又见大家都将目光对准他,他心中咯噔一跳,吓得连惨嚎都不敢了,往后缩,再往后缩,很不能把自己缩小成一粒看不见的灰尘。
他最是善于察言观色了,哪会看不出县太爷看他时眼中的厌恶?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这时,忽听一个声音道:“大人,小民岳阿布,今日要揭发水云涧的大掌柜岳掌柜宠妻灭妾,伙同其妻岳秦氏谋害家母,小民有证据,恳请大人为小民做主,还家母一个公道!”
原本静默无声的人群蓦地炸开,震惊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
“这不是岳掌柜的儿子吗?”
“准确地说是私生子!前两年才刚认回来的!人家娘俩十几年在外面都活的好好的,结果被接到岳家没多久,他生母就因病暴毙而亡了……没想到不是暴毙而亡,竟是谋杀。”
“所以他这是在状告他亲生父亲??”
江小禾也震惊地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少年。
儿子状告父亲,哪怕最终赢了,也是声名尽毁,因为本朝重孝。
这孩子,看来是真的抱定了要和老子玉石俱焚的决心了。
岳阿布这么一喊,余大厨的家人反应过来,也连忙跪地喊冤。
岳掌柜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整个人抖成了筛糠。
眼看县太爷手一挥,两个衙差抖着铁锁链凶神恶煞地走来,他吓的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失去意识前,岳掌柜心中最后一个念头是:为什么当初没把那个小孽种摁死在尿桶里!
可他也不想想,他口里那个小孽种出生的时候,他又在哪里逍遥快活。
要不是家里的大小老婆们都生不出儿子来,他恐怕绝不会想起这个小孽种来。
不管是余大厨的死,还是岳阿布母亲的死,因为人证物证俱全,所以查起来并不难,第二天就出了结果:岳掌柜夫妻二人皆以杀人罪论处,暂时收监与县衙大牢,只等文书下来,即可问斩。
树倒猢狲散,岳掌柜和其妻子入狱的当天,岳掌柜的那些小妾们便将家里的财物席卷一空,连夜没了踪影。ωωω.χΙυΜЬ.Cǒm
而那些带不走的田产铺子,则被族中叔伯们瓜分而去,并以低价出售。
这其中就包括水云涧。
付家,付瑶瑶垂眸看着手中的文书,冷笑着勾起唇角。
房门被轻轻的敲响了。
一个丫鬟抬步进来,低声回禀道:“小姐,齐大厨来了,现下正在门外候着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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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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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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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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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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