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挥动着肉乎乎的小手跑到黄德才的跟前,大叫着:“救救我爸爸!救救我爸爸!”
黄德才叹了一口气,一把拉着椅子背,将石正远离桌子拉开,靠在了墙上。
他实在没有办法拒绝小杏的请求。
石正冷静了下来,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继续说:“你们懂什么?你们根本不会懂!小杏的妈妈,在她三岁的时候因为白血病死了。我的世界都崩塌了,但是我很快就振作起来。因为我知道,我的世界还有一个支柱,那就是小杏。我是个扎钢筋的工人,早些年在老家山城里工作,也存了不少的钱。给小杏妈妈治病的时候,一下子就全部掏光了。没关系,我再努力去扎更多的钢筋。因为我要给小杏最好的,哪怕自己再苦一点再累一点.......可是天意弄人,我们的好日子没有持续得太长。小杏七岁的时候,确诊了和她妈妈一样的疾病。为了给她治病,我把家里最后一样值钱的东西——一套楼龄二十年的房子卖了。呵呵,钱还是很快就被花光了。没关系,我拉下脸来到处借。他们说省城的医生好,那我就来省城治。只要能救我女儿,我愿意尝试一切的办法。可是一来到这里,我才知道目前筹到的治疗费,还远远不够。即使我能凑齐治疗费,还得等适合的骨髓。医生说,以小杏目前的身体状况,可能是等不了......”
石正吸了吸鼻子,缓了好一会,才说:“后来,我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将剩下的钱,买她想吃、想玩的东西,让她好好地过完最后的日子。九月十一号的那天早上,我们在公寓里吃过早餐之后,本来打算带她去期待已久的游乐园。没想到的是,小杏又开始发烧了。她全身都像被火灼烧一般,很烫。她躺在床上不断地说爸爸我很难受。不想让她再受折磨了......十点十五分左右,我出门买了头孢克肟、一瓶白酒、一个纸箱、泡沫箱还有十几斤的盐。我让她喝了一小杯白酒,又让她吃了药,骗她这是退烧药,吃了之后很快就好起来.......“
石正叙述到这里的时候,黄德才担心地看了看小杏,生怕她会难过。没想到这个坚强的小孩只是咬紧嘴唇,一声不吭。
”我不想杀死她,我只是不想她再受到痛苦。她走了之后,我害怕野狗会叼坏她的身体,于是将她放进泡沫箱里,又用盐封好,最后埋在了欢乐世界旁边——一个可以看到摩天轮的地方。她一直说,想要去游乐园,想要坐摩天轮。在最后的时刻,我想完成她的心愿。”m.χIùmЬ.CǒM
死前片段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一颗珍珠般的眼泪从小杏的面颊轻轻滑落。这一瞬间,她大概明白了那一句“大人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听完石正的陈述,莫一峰心内五味杂陈:“我也是个父亲,我也有个女儿,可我实在理解不了你的所作所为。有困难可以向社会求助,没必要走到这一步。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你剥夺他人生命安全的理由!”
“是的,警官,你说得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石正激动地说:“枪毙我吧,把我枪毙了吧!”
......
华阳区公安局门口,朱千照躲在树荫下,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圈,忍不住和身旁的蓝教授吐槽:“怎么还不出来呢?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怎样了。”
蓝教授温文尔雅地坐在花坛上闭目养神,生怕一睁开眼睛看到她,就会有饥饿的冲动。
朱千照看着他穿着衬衫又穿着西装外套,晒在太阳底下,脸上居然一滴汗都没有。
“你不热吗?”
“不热。”
“难不成你体寒?”
蓝教授温文尔雅的笑着,心里想的是这个丫头越来越有趣了。
两人打闹之际,黄德才撑着伞,送小杏出来了。
这把伞由小马特别制作,泡过了桐油,能避免灵体被太阳灼伤。
朱千照连忙上前问:“怎样了?”
小杏的脸色苍白,她咬了咬嘴唇,然后对大家说:“朱姐姐,黄哥哥,还有蓝叔叔,谢谢你们这些天的帮助,我才能找到爸爸。他承认对我做了不好的事情,我也没有原谅他。只是正如朱姐姐说的,大人也有大人的苦衷,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警察叔叔了。但是在离开之前,我想去游乐园玩。你们可以带我去吗?”
“没问题!”三人齐声地说。
“还有小马哥哥和阿芽,我希望他们也能一起去。”
......
摩天轮缓缓地向上升,把地平线拉到了脚下。原先看起来巨大无比的房屋,慢慢地,变得小巧起来。
在摩天轮上隔着玻璃看,他们就像是放在商橱里的微缩玩具。路人、车辆如蚂蚁一般,在自己的行进轨道上有条不紊地前行着。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有趣,多么的让人留恋啊!
一轮金黄的落日落下,霓虹灯初上,一弯明月高挂,一天又即将结束。
此情此景,小马一时感触,忍不住流下眼泪。
朱千照抓了抓小马蓬松的头发,苦笑着说:“在小妹妹的面前哭,丢不丢人?”
阿芽蜷缩在小马的怀里,用毛茸茸的爪子帮他拭去了眼泪,说:“这是开心的日子啊,哭什么呀?”
黄德才心事重重,仍被这只会说话的“宠物”狐狸吓了一跳:“这只狐狸怎么会说话?”
朱千照笑着解释:“阿芽本来是莲花山上的山精,本体不是长这个样子的。因为和一只狐仙闹矛盾,被赶下了山。于是,它就变成狐仙的样子,这样在外面干了什么坏事的话,就能把坏事算到狐仙的头上。”
众人噗嗤一笑,没想到还能这样操作。
阿芽双爪交叉在胸,一本正经地说:“那只臭狐仙可把我害惨了!总有一天,我要把受的苦加倍地还给他!”
月挂高空,游乐园里开始广播即将闭园的消息。
蓝教授刚刚一直没有说话,此时突然开了口:“时间差不多了,游乐园也快要关门。小杏,找个好人家,重新开始!”
“今天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我很开心可以认识你们,很开心能和你们一起在游乐园玩,我已经很满足了!”小杏露出灿烂的笑容,灿烂得就像刚刚的那轮金黄色的落日。“我去找我的妈妈了,再一次谢谢你们。谢谢朱姐姐、黄哥哥、小马哥哥还有蓝叔叔,希望你们一生幸福快乐。”
话音一落,石小杏如一道幻影般,消失不见了。
小马泣不成声:“小杏她那么可爱,那么懂事,为什么会遭遇到那么多不好的事情。”
朱千照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说:“不管怎样,她走的时候很快乐,这不就足够了吗?兄弟,快给我振作起来!”
众人陆续从摩天轮走下,朝着游乐园的大门走去。
嘟嘟——!
黄德才的电话响了,他随即停下接听。
“什么?石正死了?”
众人扭过头来,只见黄德才怔怔地站在街灯下,瞳孔如铜铃般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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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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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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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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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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