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又不瞎。”
“可我戴着面具,你是如何看出来的?”他有些讶异。
喜怒不表露于形,他自认为自己做得极好,为何到了她这儿,却能轻易戳破他的伪装,看清他最真实的样子?
楚揽月傲娇地双手抱胸,“这,就是第六感!行了行了,你少说些废话,想说什么,就直说了吧,除了问我如何确定凶手在陈家村之外,你还想说点啥?”
闻言罢,帝玄羽沉默了几许。
“皇帝要我杀了整个陈家村的人。”
“哦,他这手段倒是雷霆得很!”她的语气淡淡的。
他感到惊讶,“月儿,难道你不觉得愤怒,或者难以置信?”
“我干嘛要生气,而且这件事有这么让人难以相信?你这个为他兢兢业业征战沙场的大功臣,他却能因为一句完全没有得到证实的话,就能将你弄成现在这副模样。
皇权的傲慢罢了,这个真相,就是这么现实,没什么好生气的,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帝玄羽听她这般说,显然急躁了起来,“可那是几百条人命!”
“所以?”
“他视人命如草芥,决策下得如此轻率,无论如何,我绝不能赞同。”
“所以?”
他坚定道:“我猜测,皇帝接下来必然会有动作,我绝不能让他就这么祸害了几百条人命。”
楚揽月勾唇,露出冷魅的笑,“看,这不是条理清晰,有什么值得可生气?你既然不赞同他的做法,反对没用,那就用行动去阻止,去做你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帝玄羽灵台顿时一片晴朗,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果然,与月儿你相谈,总能让我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她接受他这暂且算是感谢和赞美的话,笑着不语。
很早以前,她就察觉到他这个人,有很多事,都自己压抑着,从不外露于他人。
像是一只刺猬一样,用全身的刺,将自己保护起来。
他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做,而是因为无人倾诉时,那一种郁闷,无人相知的情绪,让他暂时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这时候,只需要稍稍一个引导,桥也就到了船头了。
“对了,你是怎么确定,那凶手就在陈家村的?”帝玄羽继续问道。
楚揽月下巴轻轻一扬,张开嘴巴,示意让他喂粥。
他乖乖地当着喂粥小仆人。
“等我吃饱了,再和你说。”
帝玄羽无奈一笑,“好,那我就快点将你喂饱。”
结果这一吃,就是吃了半个多时辰,她才满意地拍了拍自己鼓起来的肚皮。
随喜赞叹地来了一句:“真不错!”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长长的饱嗝。
一股粥被发酵后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显然不是那么好闻。
楚揽月也深知这一点,用手挥了挥,以此来驱散气味。
“抱歉哈,打嗝这种事,忍不住。”
若是换做刚认识她的帝玄羽,必定会嫌弃她粗鲁无礼,全无摄政王妃该有的仪态和风范。
但如今,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的她,他怎么看,都觉得憨态可掬,都觉得可可爱爱。
让他有一种上去揉搓她脸的冲动。
“没事!”他把碗放下,“吃饱了?要不要我让夜风给你送点水果,糕点过来?”
“要要要!桔子苹果山楂之类的,栗子糕桃花糕梨花酥之类的,每种来一份。”
帝玄羽点了头,喊夜风的时候,却单说了水果,没说糕点。
楚揽月这小脾气就上来了。
“糕点呢?姑奶奶的糕点呢?老娘的糕点呢?”
“可别忘了,你这几天身子还虚着,不能吃太过甜腻的东西,水果还是能吃,但也要少吃。”
楚揽月憋着嘴,活脱一副被抢了食的小狗,“那你刚才问个屁?还不如不问呢,勾起我的食欲,却不给我吃,你太罪恶了!”
“是是是,月儿教训得是,我以后定当改过。”帝玄羽宠溺一笑。
楚揽月双眼傲娇地闭上,小鼻子一哼,“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
“那,下次,等月儿你身子恢复了,想吃什么,我都给你找来。”
她眼皮掀开一条缝儿,“这可是你说。”
“是我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行,暂且原谅你了。”楚揽月扭了扭腚。
哎呀,坐得有点麻了,换个姿势吧。
于是,吃饱了的她,就躺了下去,舒服地呼出了一口气。
“我之所以确定凶手在陈家村,是因为……”
她故意停顿了下来。
帝玄羽紧跟着问道:“是因为什么?”
“秘密!”
“秘密?”他一脸不解。
楚揽月邪气地挑了挑眉头,当然是秘密了,她是天地玄门的掌门,还会玄门术法一事,现在还不能说。
马甲要是现在就掉了,以后虐渣的时候,咋拉爽感?
为了她日后的装逼大计,马甲现在绝不能掉。
“反正,凶手就在陈家村就对了。”
帝玄羽寻思着,“可我查过了,陈家村一切正常。”
“这才不正常!”楚揽月开始给他分析,“你想,这么多猫块,得杀多少只猫?那请问,猫从哪里来?从而何处宰杀?又从何处搬过去?又为什么要选那个地方做储藏点?”
关于她的提问,他认真思索着。
“我也曾试过追查过猫的源头,结果一无所获,那些猫尸块,仿佛凭空出现的一般,至于为何要选择那个地方做储藏点,我亦是想不明白。
东明地处中原一带,多潮湿,在地下挖洞储藏猫尸块,若是夏天或者秋天,抑或者春天,都不大可能,唯一可能的,就是在冬季储藏。
毕竟冬天,天寒地冻的,时常有雪,适合储藏,照着这般分析,凶手要想杀这么多只猫,必然是在入冬后动手。但……”
帝玄羽欲言又止。
楚揽月却是能接下他的话,往下说道:“但,你所能查到的一切表明,你的推测全都是错误的。”
他点头,“正是如此,一切毫无破绽,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那你再想想,如果是你,要想完成这一场看似十分完美的犯罪,你会如何做?”
“如果是我,我不会亲自动手屠杀这么多只猫,我会想办法,让别人代劳此事。要想别人毫无察觉,那么这些代劳的人,必定是分散的,正因为如此,追查起来,也就十分困难了。”
“困难吗?”楚揽月慢慢悠悠地从被子下,掏出两张纸,“你看看,还难不难?”
“这是何物?”
帝玄羽接过一看,竟然是听雪楼和巫莲宗的雇主的诉求书。
上头要求这两个江湖门派,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前者找够一千只黑猫,后者找够一千只白猫。
“你怎么会有听雪楼和巫莲宗这两个门派关于雇主的诉求单,这可是机密,当初,我和皇帝都曾派出过卧底,想着蛰伏在这两个门派里,然而都失败了。”
楚揽月不屑地“切”了一声,嘟哝了一句:“就你们派来的那些个小喽啰,从一出生就不带脑子出来,老娘能让他们混进去才是见鬼了。”
“嗯?月儿你在说什么?”
“哦,我说,妖灵这小娘皮,本事大得很,弄来这两份诉求单,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帝玄羽盯着她的眼神中,带着怀疑。
“你当真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是啊,你有事?”
帝玄羽摇头,目光转向了手中拿着的诉求单,看清楚了雇主的名字:陈秀媛。
“这名字应当是错不了了。”
他清楚地记得,听雪楼和巫莲宗,两个门派虽然一个是负责用刀杀人,一个负责用巫术杀人或救人,但都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前提是,雇主的身份信息,必须是真实的。
换言之,若你有仇人,想请其中一个门派出手,除了带上足够的钱,还得带上你的户籍信息,确定你就是你本人之后,他们才会接单。
如若不然,给再多的钱,也没用!
也不知道这两个门派的当家人,是什么脑回路,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别的门派,可都是见钱眼开,给钱就行。
“行了,凶手也知道了,接下来,你该抓人去了。”
帝玄羽仍旧心有疑惑,故而再问道:“月儿,你之前为何不早些拿出这诉求单来,今日才拿出来?”
“呵!我难不成脑子有病?要是一早就有,还不拿出来?”
这诉求单,还是那天她哇啦地吐了一大口血,昏睡过去之后,青黛担心得不得了,就跑去问妖灵怎么办才好。
妖灵那小娘皮这害死猫的好奇心一起来,就随手发动自己广大的人脉关系网,查了查。
这才查到了听雪楼和巫莲宗。
她也是今天刚醒过来,青黛才拿给她的。
帝玄羽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立刻道歉:“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好说,记到吃的账本上,一起兑换了就行。”
听了这句话,他不禁失笑,“好!”琇書蛧
言罢,将这两份诉求单折好,与她道别:“那我先走了,月儿你好好休息。”
他刚推了轮椅,楚揽月微微合着的双眸倏然睁开。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那凶手,能躲过她神识的追查,必然不是个小货色。
帝玄羽这丫的,一点玄门之术都不懂,恐怕会着了凶手的道。
祈牙倒是会玄门之术,可是他专攻的是八卦推演,占星卜卦一类的,简而言之,就是推算和预测。其他术法,也是能倒背如流。
但仅限倒背如流。
遇上个懂行的,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这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她亲自和帝玄羽走一趟比较好。
可帝玄羽十分担心她的身体,强硬地拒绝了她。
“大老爷们的你叽叽歪歪个屁,我一个弱女子都说没问题了,还瞎比比啥,赶紧走,要不然天黑了,皇帝就该动手了,到时候可就赶趟了。”
争论了几句之后,楚揽月就没耐心了,干脆拿出了她一贯蛮横无理的作风,直接就“霸王硬上弓”,一拍板,就定下了。
帝玄羽说不过她,也拦不住她,索性也就由着她去了。
但这心中,还是依旧挂念着她的身体。
于是,给她披上了自己最保暖的披风,马车里弄得暖烘烘的。
就连到了陈家村,下了马车,都让她随时抱着个暖手炉,就是怕她这虚弱的身子着了凉。
楚揽月一开始,嫌他婆婆妈妈的,披风,想着扯下,暖手炉,想着丢一边。
可是,也就只是想想,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披好披风,老老实实地抱着个暖手炉。
青黛则是负责抱着滚球,看着自家小姐那个“便秘”的样子,在心头无奈地叹息了一句——
再这样下去,那个怼天怼地怼空气各种怼的霸王花,就会在摄政王的“驯服”下要变成风不让吹雨不让淋的娇花了。
因着皇帝明确禁令帝玄羽闭门思过,所以他们四个人,外加一只猫,是悄悄地溜出去的。
马车驶入陈家村,走到一条相对狭小的路,马车过不去,他们四个,只能下来走路了。
夜风找了一块空地,马儿拴住。
四个人便朝着陈秀媛的家中走去。
上一次暗查陈家村的时候,什么名字住哪儿,都摸了个一清二楚。
所以,他们不需要人带路,就能找到陈秀媛的家。
他们正走着呢,路上,遇到一对外出干活的夫妻。
夫妻两人瞧着他们脸生,穿着还挺好,一时好奇就搭话了。
“你们不是本村的人吧?来这里是来找人的?”男人问道。
帝玄羽点头,“是。”
这大哥拍拍自己的胸口,胸有成竹道:“这村里的人我都认识,你们要找谁,我可以帮你们指个路。”
“不……”
帝玄羽话到嘴边,就被楚揽月拦住了,她露出礼貌性的假笑,“哦,是这样的,我们是来找陈秀媛的,可是不知道她的家在哪里,这位大哥大嫂,请问你们知道吗?”
“陈秀媛啊!”大嫂恍然大悟,“就在这个村子的村尾,外头晒着一堆衣服的,就是她家了。”
“好,谢谢。”
“哎哎哎,你们来找陈秀媛做什么啊?”大嫂这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楚揽月含糊道:“有点事来找她谈谈。”
这位大哥上下扫了他们好几眼,大着胆子猜测道:“你们该不会是陈秀媛的家人,知道她现在照顾三家老人,人都憔悴了很多,所以赶着来帮忙的吧?”
“照顾三家老人?”
楚揽月敏锐地嗅到了这其中大有故事的味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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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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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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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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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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