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宴思来想去,还是得去做家访,终究还是要做家长们的思想工作。
也不含糊,装了一葫芦凉水,往褡裢里塞了一块硬邦邦的干粮饼,想了想,又把贴身的小短刀塞入皂靴之中,刘宴便出发了。
党项人的建筑颇有章法,筑堡为寨,整个灵武县得有二十六个砦堡,每个砦堡就像一个自然村落,堡主就是首领。
因为时间有限,刘宴采取了就近原则,来到了县城郊外的青虎堡,砦堡一般用首领的名字来命名,青虎堡的名字来自于第一任堡主韩青虎。
到得青虎堡之时,已然是下午,因着尘土飞扬,一路都是沙土路,刘宴也是灰头土脸。
青虎堡外头是农田,种的是麦子,远处的丘陵上种的是青稞,葱葱郁郁,看着就凉快。
麦田旁边有条小河,此时不少孩童正在河边摸鱼,也有妇人在河边浣衣,捶打衣服的声音与孩童们放肆的笑声不时传来。
刘宴走到河边,很快就被发现了,他洗了一把脸,孩童们全都安静了。
男童挺胸抬头,手里捏着石块,一个个满目仇恨的怒火,女孩子们全都往上游跑去,寻求大人们的庇护。
妇人们聚在一起,商议了片刻,其中一名妇人还是走了过来。
这妇人该有二十七八岁,因为家中缺少男丁,内外劳作,使得她的皮肤很是粗糙,又黑又瘦。
“这位官爷……请跟我来……”
刘宴有些奇怪:“你知道我的来意?”
妇人点了点头,刘宴就更是奇怪了,因为原主刘宴被贬之后,心灰意冷,从没走出过县衙,这妇人怎么会知道他的来意?
刘宴渐渐感觉不对劲了,因为妇人将他带到了河滩上的芦苇荡里,刘宴疑惑的空当,她已经把衣服都快脱了。
“你这是做什么?”刘宴赶忙制止了她。
妇人低垂着眉头,很卑微地回答说:“俺知道自己不好看……但俺知道怎么伺候汉子的……求官爷让俺伺候你,不要带走那些女娃……”
刘宴恍然大悟,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原来妇人们以为自己要带走那些女孩子,所以想牺牲自己来保全那些孩子。
但看她的动作和应对,应该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
“时常有人来带走孩子?”
妇人点了点头,又要脱衣服,刘宴抓住了她的手:“我不是来抢孩子的,我是想带孩子去读书。”
妇人适才的卑微不见了,冷笑说:“你比那些狗贼兵还要坏,他们虽然来抢女娃,但每次都会留下一袋麦或者青稞粉,你看着人模狗样,却狡猾地想骗俺!”
“你也不必花言巧语来骗,要么爽快点尿完就走,要么我就跟你拼了!”妇人一把扯开衣襟,露出干瘪的胸膛,另一只手抓了半截干硬的芦苇杆子。
刘宴将她的衣服轻轻拉上,轻叹一声,站起来转身离开。
这才刚走出芦苇荡,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飞奔而来,差点跟刘宴撞了个满怀。
“二娘,不好了,那些狗贼兵又来了,他们要带走阿玉姐姐!”
妇人脸色大变:“你个狗汉人,原来跟他们是一伙的!”
也顾不上这许多,妇人推开了刘宴,跟着小男孩就往河边疾跑起来。
刘宴跟了上去,远远就见到三个士兵将一个小女孩子扛在肩上,全然不顾女孩子的撕咬惨叫。
其他浣衣妇人在拉扯,被打倒在地之后,又是抱腿子又是跪地哭求,三名士兵正在怒骂,地上胡乱丢着一袋子带壳的老麦子,撒了大半。
“军爷行行好,不要带走阿玉,我跟你们走,我跟你们走!”
刚才的妇人发疯了似的抓住那士兵的手臂,后者也是眉头紧皱。
“你们这些蛮人是真不通道理,女人长大了迟早要嫁人,嫁谁不是嫁,再说了,你们的男人都快死光了,留着女人也是浪费。”
“咱们这些兄弟们虽然都是大老粗,但好歹有口军粮,跟着兄弟们,你们的女人也不吃亏,咱们这是看得起你们,要不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谁看得上你们这里的女人?”
“可不是,我中原上都是嫩得出水的美娇娘,似尔等这样的番婆,能伺候我等兄弟,已经是好命了,再不知好歹,可别怪我等动手!”
“不行!不能带走阿玉!我求求你们了!”妇人不由分说就撕扯开来,男孩子们一个个冲上来,抱大腿的抱大腿,抢人的抢人。
不过一群老弱妇孺,哪里抵得过三名身强体壮的军士,很快就被打倒在地。
那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身手矫捷,手里捏着一块尖角石块,跳上了军士的后背,狠狠砸了下去。
“好你个小兔崽子,老子踩死你!”
额头流血的军士将男孩抓住,摔沙包一样将他掼在地上,抬脚就要往小男孩的胸膛踩踏。
这小男孩虽然虎头虎脑,但胸膛骨架子实在太脆弱,这一脚下去只怕要出人命了!
“住手!”
刘宴前段时日自寻短见,这才“复活”过来,身子骨本就弱,好不容易才赶到前面来,气都没喘顺,挡在了小男孩的身前。wWW.ΧìǔΜЬ.CǒΜ
“你谁啊?”
军士们扫视了刘宴的穿着打扮,眉头就皱了起来。
毕竟是县衙训学,刘宴即便穿了灰白衣服,但脚下的皂靴却是公人的标配,军士们也不敢太放肆。
“哦,我道是谁,原来是软蛋探花郎刘宴刘大人,兄弟几个失敬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他们的眼神充满了嘲讽。
“大哥,听说探花郎前些天看破红尘,跳井自尽,咱们可不敢怠慢,万一探花郎再寻死,咱们可脱不了干系。”
“可不是嘛,大哥,二哥说得对,就算是软蛋探花郎,那也是皇上钦赐的封号,放眼天下,再无第二家,咱们可不能失礼了。”
三个人已经绷不住笑意,他们可比茂春芳更看不起刘宴。
大陈朝本就尚武,皇帝又重武轻文,总想着开疆拓土,武将的地位比文官要高太多。
刘宴是主和派,在他们武人看来,就是投降派软蛋,你刘宴说不能轻启战端,最后还不是我们武将把灵州打下来了?
一个被皇帝发配边疆,还破天荒赐了软蛋铁券的弱鸡书生,不入流的从九品训学,早已成了弃子,皇帝陛下亲自踩进烂泥里的玩意儿,谁会放在眼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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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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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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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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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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