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同于其他人的蜷缩，他是本身就脊背佝偻，显然是上了年纪。
“你不能这么做，你这个时候叫醒了他，我的仇怎么办？”
阿枝上前一步横在了老者跟前，这等于不打自招，梦魇就在这个人身上。
“我可以等它帮你把这些人都杀了，但你要想清楚，它出来之后这个村子乃至整个长安都要陷入无穷无尽的噩梦之中，有许多无辜的人可能会在这个噩梦里死去，他们与你无冤无仇，甚至这些人中有比你过得更加悲惨的人。
即便这样，那也不改变主意吗？”
苏兮没有气急败坏，平心静气地问阿枝。
她的回答决定了她的态度，一个为了自己复仇可以牺牲一切的人，不值得她怜悯。
她虽然是神族，却不是凡间希望中的那种神族，可以怜悯凡人到心慈手软的地步。
要知道神族有时候和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官员差不多，只是比官员少了许多人之常情。
“我...”
阿枝有些犹豫，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可以为了复仇伤害自己，对间接害死自己恩人的圣人下妖香，可却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
因为大唐需要一个帝王，只是不需要这样一个不务正业的帝王而已。
她故意让黄娘子知道自己的打算，知道她们一定会在圣人病入膏肓之前施以援手，这样就有时间立下一任储君。
她可以放心出城为自己和亲人的过往求个公道，让那些见死不救的冷漠之人也死在别人的冷漠之下。
地上的人已经开始痛苦地扭曲着身体，那感觉就如同几个被折断了的玩具，姿势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苏兮蹙眉，眼下已经到了节骨眼儿，梦魇怕是在梦中也听见了她们的对话，它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阿枝，冤有头债有主不假，可若为了自己的仇恨而枉顾大义，连累更多无辜之人，那那些人若是一起到了冥府寻你家人说理，你也一样是你们家的罪人。”
这话是胡扯，冥府有规定，寻常百姓走完流程就得去投胎，阿枝的家人这时候怕是早就已经再世为人了。
阿枝张了张嘴，脸上明显有动容之色。
黄娘子抓住时机，上前劝道，“我本意是想帮你复仇，当然了，也有我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但如今事情不同了，我活了六百多年尚且怕遭天谴，若你因私仇真的连累满城百姓，怕是与你亲近的人都要遭殃的。”
“不是的！”
阿枝终于扛不住这压力，一脸紧张的看着苏兮，“不是的，我只想报仇，绝对不想连累无辜之人，我不想连累无辜之人。”
“那就让开，我自有办法。”
对上苏兮的眼睛，阿枝不由自主退到了一边。
也许到这里就够了，这些人不配给她的弟弟们陪葬，她怕这些人脏了弟弟们的黄泉路。
缓慢退到了一旁，阿枝看着苏兮提剑走到老者跟前，手上结印，下一刻人就在他们眼前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小天师不解。m.χＩùmЬ.ＣǒＭ
“入梦，苏娘子入梦找梦魇去了。”
黄娘子有些担心，梦中可是梦魇的天下，苏娘子直接进去，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苏兮不是没想过会有意外，但她也仔细考虑过了，在梦中，她的神力应该可以释放一些，不必担心引来天雷，更不必担心神之气场影响了周围凡人的气运。
所以她打算冒险一试。
只一瞬间的转换，苏兮再睁眼，眼前便是热热闹闹的西市，不远处有几个人聚集在一起，对着地上的老者拳打脚踢。
“你个老东西，叫你吃白食，一大把年纪了，脸是不要了是吗？”
其中一个领头的郎君一边打一边气喘吁吁地叫骂着。
苏兮仔细看了眼，却发现那不是在外间的老者，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只是那人的脸和阿枝的脸有几分相似，他们应该是亲人吧。
鉴于此，苏兮只迟疑片刻便上前了。
在梦魇制造的梦中，只能顺着他安排的故事走下去才能找到它，苏兮出现在西市，又看见这个老者被人打骂，也许不是巧合。
“他吃了多少钱，我给。”
苏兮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些钱丢了过去，一群人顿时住了手，转头奇怪的看着苏兮。
“哪里来的小娘子，即便有钱也别浪费在这种无赖身上，他可是西市各处食肆里吃白食的惯犯了。”
其中一个郎君好心提醒苏兮，苏兮自然不会不识好歹，但情势所迫，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受人之托，我只是忠人之事罢了。”
“受何人？”
“他的孙女，阿枝。”
老者听到阿枝两个字，浑身一震。
苏兮看在眼里，知道自己才对了，他果真就是阿枝的祖父。
按照阿枝祖父的样子看，此时的阿枝可能才刚出生不久，她假借阿枝来救他，怕是不会被相信。
“得了吧，我听闻这老东西的儿子才刚添了一个女娃，若你说的孙女是那女娃，可就太好笑了。”
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女娃娃，怎么可能托人办事？
“是真的。”苏兮看着老者浑浊的眼睛，他虽然被打的不轻，却似乎对自己的行为并不感到后悔。
也许中间有什么隐情，但苏兮觉得，那都是把人带走之后的事了。
她之所以站在这里同人讲道理，其实只是不想对一群完全不知情被拉进梦中的人大打出手，这些人也许也是无辜的。
“我相信你。”
老者声音嘶哑的说着，脸上突然就有了眼泪。
围着他的众人面面相觑，领头的郎君重重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今天的事我不计较了，你以后不要再来吃白食，哪怕是去后头干些什么，也比这样强，莫要让你的孙女为你感到丢人。”
郎君说着摇头，摆手示意众人放人。
苏兮走到老者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相信你是为了阿枝，但也得爱惜自己的羽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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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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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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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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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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